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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王女韶華 3529 2024-12-30 15: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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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參他的確實有。


    但力度遠比他想象的要小。


    因為他打了言官不錯,那也——就是打了嘛,明擺著的事,還有什麼可深挖的?以他素日的德行,幹出這種事實在並不出奇。


    但沐元瑜下場就不一樣了,她跟當事雙方都有糾葛,華敏偏偏沒沉住氣,還反擊了她,爆出了更多的料,直指她是有意讓隨從裝好人,實則下黑手,延長擴寬了那邊的戲份,給了吃瓜群眾更多的研究素材,以至於轉移了事件的本來重心,有意無意地減輕了李飛章所承受的壓力。


    李飛章並不覺得高興。


    因為他是真的沒有預料到這個進展,而沐元瑜想到了。


    不明真相的言官們猜測沐元瑜背後有幕僚高人,但他知道,不管沐元瑜有沒有打雲南帶什麼高人來,起碼她在當時下令刀三去戲弄華敏的時候是完全出於她個人的決策,旁邊並沒有什麼人給她遞錦囊。


    由此推斷,其後的手段也沒有什麼人教她。


    他有點發愁地去找了承恩公:“爹,那小子好像太厲害了點,他吃什麼長大的,怎麼我想不到的,他都知道。跟他一處混,好像不比接近二殿下容易。”


    承恩公想得開些:“人家厲害還不好?厲害了對二殿下才有幫助,他厲害他的,我們又不跟他爭他的王位,沒有利益衝突,怕什麼。”


    李飛章想想也是,他其實隻是有點發酸不服——他覺得自己韜光養晦這麼成功,應該是個很聰明能幹的人設才對,結果叫人一比,跟個真紈绔似的,這不對頭麼。


    “對了,爹,你說二殿下現在應該是有所打算了,可我看好一陣過去了,他什麼也沒幹,慶壽寺的門都沒出過,難道真要在裡面呆滿兩個月不成?那可連年都在裡面過了,宮宴都不能出席,多跌份啊?”


    承恩公道:“不出門才是對的,二殿下身子骨弱,皇上面上因他的脾性不大喜歡他,其實心裡還是憐惜的,兩個月恐怕是氣急了才隨口說的期限,沒考慮到年節包括在內了。二殿下在寺裡本分呆著,不惹事,等到年底時,或是我們去求個情,或是皇上自己先想起來,自然就把二殿下放出來了。大節下到處熱熱鬧鬧闔家團圓,皇上還能真舍得二殿下一個人在寺裡孤冷不成。”


    李飛章訝道:“皇爺還憐惜二殿下?我瞧皇爺罰他可不手軟,當年那樁事也不怨他,就為著他性子拗硬是把他罰出了宮,這回雖不知為什麼,可一點動靜都沒聽見,可見也不是什麼大事,結果又把二殿下罰去了寺裡,這眼瞧著父子倆就越走越遠了,三殿下和四殿下什麼時候遭過這樣的待遇?”


    “三殿下和四殿下也從來沒頂著皇上來過。”承恩公說著,嘆了口氣,“這二位殿下有娘教著,就要少走不少彎路,二殿下和我們大哥兒一樣,娘去得早,凡事隻有自己摸索著來,大哥兒傻,不擔心事,人算計他也不知道,反而過得松快些;二殿下是個聰明人,那就不免要琢磨事,深宮裡,有幾樁事經得起細想的?他一想就難免要受熬煎,又沒個人排解。心裡壓不住,面上要帶些出來,又有什麼法子。隻盼著他再大些,能看開些罷。”


    話鋒轉回來囑咐李飛章道,“二殿下這個人心地怎樣,咱們家還是清楚的,他登大寶,對咱們家,對大哥兒都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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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廝連滾帶爬地衝過來:“國公爺,有中官老爺來宣旨意!”


    李飛章面上一垮:“唉,一定是來罰我的。”


    承恩公忙拉扯他:“還不快走,啰嗦什麼。”


    父子倆匆匆出了書房,趕到前院,中官來傳的是口諭,候到承恩公在李飛章的攙扶下顫巍巍跪好了,李飛章自己也跪下,就宣道:“聖諭,李飛章因瑣事毆打御史,肆意妄為,有傷體面,著往慶壽寺,禁閉反省一月,接旨起即刻啟程!”


    承恩公並李飛章都愣住了。


    中官催促道:“老公爺,國舅爺,還不領旨?”


    “是是是!”


    李飛章反應過來,滿面笑容地連聲道,砰砰砰磕了頭領旨謝恩,又去扶他老爹起來。


    又請了中官喝茶塞紅包,中官笑呵呵地都笑納了,但對於李飛章的探問,卻是大半避而不答,隻是笑道:“國舅爺安心,隻要您好好遵旨,這事就算了了,忍耐一個月,到時候了自然放您出來,什麼也耽誤不了。”


    李飛章還要再問,承恩公拉了他一把,使眼色叫他閉嘴,待送走傳旨中官後,才道:“人都告訴你了,你還緊著追問。”


    李飛章莫名道:“告訴我什麼了?”


    承恩公道:“傻小子,什麼叫到時候了放你出來——難道就放你一個,皇上的親兒子還在裡面關著不成?”


    “嘿!”李飛章恍然大悟,一拍巴掌道,“皇爺這心思真是夠繞的,隻有爹你才有本事一眼看出來了。”


    承恩公先前就跟兒子闲話皇帝會想轍把朱謹深提前放出來,此時恰恰應驗,他心中也很有幾分得意,捋了捋胡子道:“好了,不要耽擱了,快讓你媳婦給你收拾東西去,皇上說了即日就要前往,你可不要拖得違了旨,那可是自找罪受了。”


    “知道了,知道了!”


    李飛章陰錯陽差地得到了接近選定目標的機會,不用承恩公多說,麻溜地自己竄回後院去找人收拾行裝去了。


    他一點沒有被關禁閉的鬱悶,趕在當日太陽落山之前,就來到了慶壽寺。


    “踏破鐵鞋呀,無覓處,得來呀,全不費功夫……”


    李飛章哼著自創的荒腔走調的小曲,也顧不得安置行李,立馬往朱謹深所在的淨室院落走去,隔著一點距離望見門口站著的侍衛的時候,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種終於朝到聖般的激動感。


    更讓他高興的是,朱謹深這回居然沒有令人為難他,通傳過後,直接放他進去了。


    繞過銀杏樹,隻見外間當地擺著的一張大案上,朱謹深面前鋪著一張宣紙,他正執筆低頭勾畫著什麼。


    “這個時辰了,殿下還用功呢?”


    李飛章幹咳一聲,清了清喉嚨,上前出聲道。


    他順帶著瞄了一眼書案,卻見朱謹深並非在寫字,那張宣紙上是一副略微潦草的疆域輿圖。


    “這是殿下畫的?”李飛章抑制著鼓舞的心情問。


    太好了,二殿下果然志在天下!


    朱謹深“嗯”了一聲,又說了一句:“舅舅來了。”算作招呼。


    李飛章忙把自己也被罰來的事說了,又有點奇怪地望著那信筆勾勒出的輿圖道:“殿下,您這上面打的叉是什麼意思?”


    隻見輿圖之上,南北直隸連同江南那一大片地區上都已被粗濃的墨筆塗去,其他行省裡則零散著打了幾個細叉,觀其分布,並沒有什麼規律可尋,如頑童胡鬧。


    但朱謹深當然不是頑童,所以他才有此問。


    “沒什麼,”朱謹深語意淡淡,“我看一看天下還有哪些適合諸王分封的封地。”


    這一句話的功夫,他下筆又打了個叉,那表示那地方是又被他的王叔們先佔了。


    李飛章:“……”


    他顫抖著聲音問,“殿下,您闲著沒事理這個做什麼?”


    “自然有用。”


    李飛章:“……”


    他眼已經直了,在心中無聲地吶喊:爹,你老人家料事如神,苦心孤詣,一心要推二殿下上位,但怎麼就沒算到二殿下他可能根本、根本就沒有這份心呢?!


    朱謹深好像還嫌他受刺激受的不夠,微微一笑,在剩餘的一點殘陽裡如冰花初綻:“聽說湖廣風調雨順,地傑人靈,我如在那裡擇一封地,舅舅以為如何?”


    李飛章繼續:“……”


    他感覺自己又一次遭遇了連擊加暴擊。


    ……


    咦,他為什麼要說“又”?


    ☆、第59章 第 59 章


    李飛章被發配往慶壽寺之後,他打御史的那場風波漸漸平息了下來, 除了言官們對這懲罰還算滿意之外, 也因為另外一樁事爆出來,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這樁事的事發點不在京裡, 而在千裡之外的湖廣行省下漢陽府。


    此時時令已進入十二月, 一場鵝毛大雪降落下來, 一夜間將京都變成一座銀裝素裹的雪城,放眼望去,一片無垠的白, 幾乎見不到異色。


    沐元瑜進宮早,她要走的這截路內侍們還沒來得及掃, 鹿皮小靴踩在厚厚的雪地裡, 沙沙作響。


    江懷遠和齊恆簡兩個國子監生出身普通一點, 逢著講讀的日子一般都是最早來到學堂,今兒卻例了外, 沐元瑜進殿的時候,隻見到了江懷遠一個人坐在最後。


    她哈著氣過去,有點奇怪地問道:“江兄,齊兄怎麼沒到?”


    江懷遠抬頭望見她, 苦笑道:“病了,燒得人都起不來了,迷迷糊糊地還要穿衣服想來,我硬把他按下了,告訴舍監給他請了大夫。”


    沐元瑜理解地點頭:“難怪, 這兩天是夠冷的,又落了這麼大雪。”


    說來她跟沐元茂的身體底子都還不錯,開初病過一場後,漸漸都適應了過來,再沒病過。


    說著話,三、四兩個皇子也走了進來,見到齊恆簡的位子空著,也都問了問。


    聽說他是病了,朱謹洵大人似的嘆了口氣,道:“我早起去給父皇請安,聽到二皇兄身邊的林安來報,二皇兄也病了,常給二皇兄看病的張太醫開了藥,二皇兄那邊卻有兩味藥材用完了,所以進宮來要,父皇忙著人取了送去了。唉,幾時要是能找到個神醫,把二皇兄的病除了根讓他痊愈就好了,每年這麼鬧,太折磨人了。”


    沐元瑜皺皺眉,朱謹深又病了?


    不過他那個弱症,扛不住這樣的天氣讓撂倒了也正常。


    她的目光在朱謹淵和朱謹洵臉上繞了繞,就算不那麼願意,她可能也隻有這兩個選擇了,朱謹深自己放開了要過安寧一點的生活,她不應該強拉病人入局——


    嗯,朱謹淵這是什麼表情?聽到弟弟的話,他既不跟著表示擔憂,也不是坦率地表露喜意,而是先僵了一下是什麼意思?


    沐元瑜旋即反應了過來,朱謹洵住在內宮,昨晚皇帝還很可能是歇在皇後宮裡,所以他一大早就可以見到皇帝,順帶著得到了第一手消息,朱謹淵已經出外到了十王府裡,沒有這個便利,當著眾伴讀的面,他為此而略覺不自在。


    大概是覺得自己被弟弟比下去了。


    就她來讀書這幾日,這種類似的微妙場景已經發生過不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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