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下方一排腦袋，我嘆了口氣，單手扶著扶梯慢慢往下爬。
「被學校那隻橘貓抓了一下，打了疫苗，可能有點副作用。」
「靠，那貓可真不識好歹。」
「那你今天都不能洗澡哎，手臂能動嗎，我給你擦擦？」
「打這個針確實很痛，有些人還會發燒。我女朋友也打過……」
聽著室友們七嘴八舌嘰嘰喳喳，很吵，但莫名一股暖意湧了上來。
我沒繃住，哭了。
氣氛瞬間凝滯了。
「草，都他媽閉嘴，吵到餘澄了。」
「三食堂是不是還沒關門啊，我去給你買份鐵板飯。」
「還想喝點啥嗎？檸檬茶要不要。」
「長沒長腦子，這個點喝檸檬茶不睡啦……給我也帶一杯。」
兩個室友出了門，另一個室友本想拍拍我的肩，可能怕拍痛了，又收回了手，隻讓我有事喊他。
宿舍恢復了寧靜。
我拿起手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無數條消息。
大多來自我媽和姜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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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也沒看就先清空了姜砚的信息框。
粗粗瀏覽了下我媽發的，從一開始的責備到後來開始問我回學校了沒，在我沉睡的時候她似乎不放心，又開來了學校一趟，確認我隻是在睡覺才離開。
最後她說：【我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別人家再好也是別人家的，我隻在乎你。】
我冷哼，還不是覺得別人家的好。
但我真的很好哄，氣已經消了一大半。
還有闲心看看姜砚說了些什麼 b 話，戳開對話框想起已經被自己清空了。
失策。
人果然不要在氣上頭的時候做決定。
11
一周後要去打第二針，我特地趕了個大早，為的就是不碰到姜砚。
沒想到一進注射室就看到他坐在門邊。
過去這麼多天，再見他有一絲絲尷尬。
仔細想來，他優秀與耀眼，其實與我無關。
我自己心胸狹隘，過分注重他人的評價，把他吼了一頓，算是遷怒了。
「喲。」
見我主動和他打了招呼，姜砚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你好早。」
「哈你也是怕遇到我是吧，沒想到會這麼巧。」
「不是。」姜砚搖搖頭，「我在等你。」
「……啊？」
他看起來沒在說笑。
「你不回我消息，怕去你學校找你招你厭，所以……」
「要是我下午才來呢？」
「你下午有課。」
我無話可說：「牛批。」
他陪我打完針又跟到了醫院大門口，我都掏出手機要打車了，他還一句話沒說。
我忍不住了：「到底想說什麼啊？不說我回去了。」
「對不起餘澄，之前沒察覺到你一直在忍耐。」
原來是這個。
我擺了擺手：「這是我自己的問題，和你無關，以後我也不會在意了。」
「還有，我和阿姨說清楚了。」
眉心跳了一下，靠，這個混蛋該不會從頭到尾把上次的事也說了吧。
有一些事，家長沒必要知道啊啊啊！
我的聲音顫抖：「你說了什麼？」
姜砚在我面前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沉吟了一會才輕聲開口。
「我說我早就喜歡你了，那天是我把你硬拽到床上，想要逼你就範，你一直沒答應，這是我單方面的意思，你很正常。」
我聽得心驚肉跳，但到最後，他都沒供出我，把一切攬在了自己身上。
很難想象，今後兩家聚餐，家長們會怎麼看待我們兩個。
「沒必要其實，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我不是什麼細狗，真想推開從一開始就能推開。
坦白講，從小到大的陰影追著自己跑，可某一天突然發現，他追著自己是因為喜歡自己。
怎麼說呢……還挺爽的。
「餘澄，我以後還是會喜歡你的。」
我把臉縮到圍巾裡，假裝沒聽見：「貓沒事吧？」
「嗯，我帶去檢查了，沒事。方便起見最近都養在我房間。」
想來我沒比它前任主人靠譜多少，明明是自己要養的，結果為它奔波的不是我媽就是姜砚。
「我今晚來把它帶回去。」
姜砚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好，我等你。」
12
晚上有了約定，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常逸糾正了發聲區域後突飛猛進，但還是纏著我陪練。
今天這一上手，不得了，小腹硬邦邦了。
他掀起衣服，已經隱約可見四塊。
「行啊你，夠有毅力的。」
他美滋滋：「是吧，健身房的幾個大哥也這麼說我，還讓我多練練臀。」
我抿起嘴，欲言又止。
該不該告訴他，過度健身吸引同性呢。
突然想起來高考後，我在家附近的健身房練力量，有幾個老油條借著指導動作的由頭，趁機佔我便宜。
那時候是姜砚「一不小心」松了啞鈴片，10kg 的啞鈴片滾到老油條腳邊，堪堪擦過。
他帶著人畜無害的無措和惶恐道歉，在健身房老板出來和稀泥後，面無表情地轉身。
這樣的「一不小心」發生了好幾次，兩個老油條小腳趾砸骨折，久而久之，就沒人來騷擾我了。
姜砚看起來是如此純良，他怎麼會有壞心眼呢。
沒人怪到他頭上。
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我先回家放下書包，下樓遇到我媽買菜回來。
「我去趟隔壁。」
我媽愣了愣，表情略有不自然地進了廚房。
「你是大人了，自己的事自己做決定。」
啥玩意啊，去趟隔壁需要說這麼嚴肅的話嗎？
……怎麼回事，突然有點懷疑起姜砚話的真實性了。
進了姜家，我輕車熟路上了樓，他房間沒人，衛生間有淅淅瀝瀝的水聲。
這麼早就洗澡了。
大橘聽到我的動靜，噠噠噠跑了出來，蹭我的腿。
小貓真好啊，小貓不會怪人類踩到它的腳。
下一秒，大橘就把爪爪踩到了我腳上。
我呆愣兩秒，猛地蹲下身把它薅起來，對著腦袋狂嘬。
曬過太陽的貓貓頭有股奇特的香味，讓人欲罷不能。
親得正ṭŭ̀₌癲狂，浴室門開了，姜砚看到我愣了愣，忽然笑得很燦爛，翹嘴壓都壓不下去。
至於這麼開心嗎？
他將毛巾隨手放在一邊，就這麼含著笑意看我逗貓。
我被他看得發毛，抱起貓打算回去，他忽然給門落了鎖。
驚了，貓掙扎著從身上跳了下去，我顧不上撈它。
「你幹嗎啊……唔唔……」
大橘跳到書桌上，旁若無人地開始自顧自舔毛。
而它的主人，被他的混蛋鄰居，摁著親到喘不上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姜砚後撤了一步，皺起眉抿了抿，從嘴裡拿出兩根橙黃色的……
「這是什麼？」
我無力地扶著他的肩，瞄了一眼。
「貓毛。」
13
肯定是哪裡出了錯。
我把姜砚手機拿了過來，點進自己的對話框，這一看直接把自己看傻了。
那天從家裡氣鼓鼓打車回學校後，姜砚給我發了無數條道歉。
從小時候道歉到現在，然後話題突然開始跑偏。
【我知道你很生氣，我把我自己送給你泄恨好不好？
【你隨時可以來辦我，我不反抗，洗幹淨等你。
【今天辦我嗎？不辦啊……那明天辦嗎？
【怎麼還不回我，是有什麼心事嗎？
【真不辦我？是不是害羞呀，那我辦你怎麼樣？
【以後你來我家我辦你，我去你家你辦我好不好？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哦。】
我驚慌地瞄了一眼姜砚，他的眼神已經無比熾熱，活脫脫想把我扒了。
「這不算數，我沒看到。」
姜砚逼近了一步，他擋住了頂燈，我被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我發錯人了？」
「……這倒是沒發錯。可我真的沒看到。」
「那你現在看到了，回答是什麼？」
「……不行。」
「三次了，我親你的時候一次都沒拒絕。」
靠，他果然一清二楚。
「我推開了的。」
此番辯駁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站都站不穩了再推開，算數嗎？」
我又被逼到了牆角, 無處可退了。
「要洗澡嗎？」
「剛打過針……」
「要關燈嗎？」
「我怕黑……」
……
大橘停下了舔毛，歪了歪腦袋看我。
「不行, 貓在看。」
「它不懂。」
「它可懂了！！」
姜砚嘖了一聲, 起身抱貓開門丟貓動作一氣呵成。
我忍不住發抖，姜砚笑著安撫我：「不怕, 適度不影響疫苗效果。」
意識渙散的時候, 我聽到姜砚在我耳邊輕聲道：「我要做你一輩子的影子, 別想擺脫我。」
14
我錯過太多了。
我以後再也不隨便把人的消息清空了。
很顯然, 姜砚深知我這個習慣，並巧妙地鑽了空子。
我翻到上面，看到了他那篇萬字情書。
那篇情書，隻有開頭 300 字正經, 講了他小時候對我的怦然心動。
從【每個夜晚, ƭū⁽我都想……】開始，汙言穢語, 極為露骨, 全是意淫。
最後一句寫著：【餘澄，你不回我的話，就代表你認可了我的心意, 同意交往哦。】
不是, 有哪一個正常人看到中間那段玩意，會堅持到最後啊？
我連滾帶爬從他家回到自己房間。
貓落下了, 我的一些美好的品質，珍貴的節操, 也落下了。
【貓還在我家。】
我神經緊繃, 盯著他最後一個字, 還好, 沒有別的什麼附加語。
【你送過來。】
姜砚打打刪刪, 好半天才回：【還有體力嗎？】
……
【不是這個意思。】
【哦……不嫌棄我叫得難聽了？】
【都說了不是這個意思！！！】
【……貓貓好像不喜歡被我抱哎，你自己來吧。】
別以為我不知道他什麼心思，我憤憤地扔了手機。
過了一個小時，我帶著航空箱去他家準備把貓帶回來。
嗯……又沒帶回來。
15
晚會如期舉行, 聲樂團出場時, 臺下有些嘈雜。
從人聲一階階加高後，臺下鴉雀無聲。
沒有背景音樂, 單靠不同音域的人聲，完美演唱完了一首豐富的歌。
鎂光燈有些晃眼, 照得臉發燙，看到臺側站著的姜砚後，更燙了。
後臺裡，姜砚把花塞到我手裡，周圍立刻響起了高低起伏的起哄聲。
「小澄, 紙條上寫了什麼啊。」
我展開一看：【To my light, 今晚我唱給你聽。】
社員看向姜砚：「欸，帥哥也會唱？」
「要不你也加入我們社？我們社有外校人員加入的先例嗎？」
「可以當吉祥物。」
「啊啊啊這張臉，贊助不是咔咔來？」
ẗü₌「帥哥來嗎？」
……
「靠，餘澄你怎麼了, 臉好ṱũ̂⁸紅啊。」
我慌張地把紙條塞進衣兜。
「鎂光燈太熱了。」
姜砚插兜含笑看我，這種隻有兩人懂的微妙感讓人不由有些興奮。
「好……我親自教你，怎麼發聲。」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