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但他沒有,而是按例送來了避子湯。
他很清楚沒有孩子的宮妃的下場,但還是依舊如此。
而我心思也不在他身上,也無需要這樣一個累贅。
我抬手將藥一飲而盡。
洛萱眸中映著擔憂,「但娘娘,如今霍淑妃有孕,母家顯赫,若來日誕下皇子,隻怕會威脅到娘娘。」
「本宮知道。可若本宮擅自倒掉這避子藥,他日有孕,皇上又會怎麼想?」我捻起一顆蜜棗放入口中,「皇上不喜歡自作主張的人,本宮沒必要惹皇上生厭。」
如今得寵是我唯一能與霍盈恩相比的本錢,我自然應當緊緊握在手中。
「再說了,霍淑妃的胎,能不能生下來還是一回事呢。」
回宮後,謝長淵宿在寢殿的日子漸漸多了起來,夜夜將我折騰得夠嗆。
夙明殿仍舊是那般破碎的模樣,謝長淵也不急。
反倒是霍盈恩,三番五次半夜裡派人來請謝長淵,說是胎象不穩。
每次聽到霍盈恩宮裡掌事宮女從外面傳來的聲音時,我便狠狠地回應著謝長淵的吻,試圖落下痕跡,惹霍盈恩妒忌。
謝長淵似乎也對這一夜奔波兩殿樂此不疲,穿好衣衫後還不忘俯身到床邊咬我的唇。
後來霍盈恩索性讓人傳謠,說是我下令讓夙明殿延緩修繕,好讓自己日日宿在謝長淵寢殿中,近水樓臺先得月。
我隻覺得好笑,將那些傳播謠言的宮人抓到謝長淵面前,鬧著要回夙明殿。
當時謝長淵正埋頭披著奏折,連頭都沒抬,隻冷冷下令:「修繕一事是朕的旨意,亂傳謠言者,一律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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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小腹正準備看戲的霍盈恩聞聲花容失色,朝我投來怨恨的目光。
「日後再有這些亂嚼舌根的奴才,皇後自行處置便是,不必來問朕。」謝長淵又道,霍盈恩的臉色更難看了。
「臣妾遵命。」我朝她揚著笑意,佯裝關心,「淑妃的臉色怎這般差,可是身子不爽動了胎氣?還不快宣太醫?」
「多謝皇後娘娘關心,臣妾隻是有些受驚罷了,無需勞師動眾。」霍盈恩笑意勉強。
我則假裝視而不見,朝謝長淵嗔道:「看皇上幹的好事,都將淑妃妹妹嚇著了。」
謝長淵將我撈入懷中,寵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尖,「方才是誰哭著鬧著讓朕還她一個公道的?如今又怨朕心狠手辣?敢情朕兩頭不是人了?」
說著他扣住我的後腦,在吻即將落下時我將他推開,目光投向還站在御書房的霍盈恩。
「淑妃今日受驚了,來人,送淑妃回宮養胎。」謝長淵這話雖是對著旁人說的,但目光卻從未離開過我。
熾熱的鼻息像一張網,將我困在其中。
我餘光瞄向霍盈恩,隻見她臉色又青又白,唯獨那唇,被咬得鮮紅。
「臣妾告退」四個字說了許久,才不情不願地被她說完。
12.
一連幾日,霍盈恩都未曾出現在我眼前,她以胎象不穩為由,連每日的請安都不來了。
直至……霍Ṱũ⁼盈恩滑胎的消息傳來。
霍盈恩失去孩子之後整個人變得十分憔悴,傷心欲絕,更直言是有人故意讓她滑胎。
雖未點名道姓說是我,但她的犀利的目光早已將她心中的懷疑袒露無遺。
「朕記得淑妃的胎向來安好,怎會突然滑胎?」謝長淵質問跪在地上的太醫。
太醫正用額頭抵著地面,聲音慌亂:「回……回皇上,淑妃娘娘的龍胎一直都由臣照看,一直安穩,突然滑胎,恐……恐是藥物所致!」
「皇上!」霍盈恩淚眼盈盈,「臣妾所言不假,當真有人要害皇兒!」
謝長淵安撫地替她拭去淚水,「給朕查,朕倒要看看,是誰如此歹毒,連朕未出世的孩子都未曾放過!」
我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果然,霍盈恩的孩子是留不下來的。
太醫們先從霍盈恩的飲食中查起,發現那日她所服用的安胎藥藥渣中含有大量的馬苋草。馬苋草藥性寒涼且滑利,服用過多會引起滑胎。
太醫們又翻閱近些日子太醫院的取藥記錄,並無多餘的馬苋草取用。
而唯一服用馬苋草的人,是我。
馬苋草能用於解蛇毒,在我被蛇咬了之後,太醫開給我的藥裡有。
「是你!」霍盈恩在太醫簡述完調查結果後,惡狠狠地指向了我,「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她不顧自己虛弱的身子,衝到我眼前伸手扼住我的喉嚨,「當初是你,嫉妒皇上傾心於我,故意使絆子害我險些無法入宮!我入宮後得寵有孕,你便更加嫉恨於我,甚至不惜用此下作手段害死我與皇上的孩子!」
我並未掙扎,由著她用力。
目光移向謝長淵時,隻見他神色如常,如同靜寂的湖面,掀不起一絲波瀾。
不知過了多久,侍衛上前將我與霍盈恩分開。
他來到我身旁,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皇後可有要解釋的?」
借刀殺人,這便是我這把刀的用處。
那日我被蛇咬,他就在附近。
他替我吸蛇毒,太醫怕餘毒會殘留在他的身體,也給謝長淵開了解毒的藥。
馬苋草我能有,他也會有。
但沒有人會懷疑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動的手,也沒有人敢懷疑。
「稟告皇上,在皇上與皇後娘娘的寢殿中搜到一小包馬苋草!」
證據確鑿,我無話可說。
謝長淵故意拖慢夙明殿的修繕進度,讓我繼續宿在他的寢殿,一來方便監督,二來方便嫁禍。
這些日子裡每一刻的纏綿,都是他放置馬苋草的機會。
君心薄涼,便是如此。
結局一:冷血之人心難熱
謝長淵以「皇後善妒,謀害皇嗣」為由將我打入冷宮,念在從前的舊情,他留我一命。
自我進冷宮日起,他並未來過。
反倒是霍盈恩,曾來我羞辱一番。
滑胎時的憔悴心碎那般的模樣不復存在,相反,她面色紅潤。
聽聞謝長淵為了安撫她,已冊封她為貴妃,代掌後宮。
我對她的辱罵付諸一笑,並未在意。
因為入冷宮,是我的本意。
仰仗君恩,終有一日會死於君恩不在。
我很清楚,也從未因謝長淵的那些甜言蜜語而放棄離開。
替他擋刀,替他殺死謝長旭,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能讓他在我這枚棋子失去用處之後能夠留我一命。
而救洛萱,不過是我逃離皇宮裡計劃的一環。
我身邊遍布謝長淵的眼線,若無謝長淵的人相助,我必定會像從前那般又落入他的五指山。
萬幸的是,謝長淵親手將這個機會送到我面前。
洛萱將我視作救命恩人,已經將她所知道的謝長淵的眼線悉數告知於我,如今她又願意助我假死出宮。
謝長淵將所有人視為棋子,我又何嘗不是,一行一步都是另有所圖。
霍盈恩離開後,我提前服下預先準備好的藥,假死。
洛萱會安排人在我假死後將我的「屍體」送出宮,到了宮外,山長水遠,我改頭換面,謝長淵若想找我,難如登天。
從京城郊外醒來時,我貪婪地望著毫無邊際的天空。
我不敢停留,不停地趕路,離京城越遠越好。
我選擇回到曾經與謝長淵被流放的崖州,那裡環境艱苦,加上山高皇帝遠,即便謝長淵有心派人來,也難以尋到我。
在崖州安頓下來後,我身子屢感不適,胃口不佳,時常反胃,而且月事也不準。
猶豫再三,我還是去看了郎中。
診治出的問題於我無疑是五雷轟頂:「我已有身孕」!
怎麼可能!
我對郎中的話感到萬分震驚,謝長淵不是一直都有給我喝避子湯?而我次次都是照喝不誤!
難道……謝長淵在騙我?他清楚我的心思,就算他不給,我也會去喝避子湯。
他就是故意讓我喝下假的避子湯,目的就是為了能讓我懷上他的孩子?
那借我之手除去霍盈恩又是為何?
我坐在藥鋪門前,手心攥滿了汗,回憶中謝長淵的模樣,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湧上眼前。
「這位娘子,你身子虛弱,胎象有些不穩,要不要我給你開些安胎藥?
「娘子?娘子?」
郎中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
「不必,給我抓一副墮胎藥吧。」我對上郎中震驚的眼神,手撫上自己的小腹,「我與相公逃難,他於途中病死。我一個弱女子,又怎能養大腹中胎兒。如要孩子出生便隨我受罪,不如就別生下來。」
孩子於我是累贅,如若當真生下來養大成人,日後身世暴露,又該何去何從?
再者,謝長淵自始至終都未曾向我透露過他的計謀半句,若他真想護住我,在我去冷宮時,他為何不來解釋?
即便要借我除去霍盈恩腹中胎兒,他也隻是把我當成了一枚稍稍珍貴的棋子。
沒了霍盈恩,宮中日後還會有別的妃子,雖說是逢場作戲,誰又能保證他不再動心呢?
我自幼便知男子心意不可長久,本就無意與謝長淵有夫妻之實,更不想成為夏府那些小妾一般,天天在四方天空下,為了一個男人鬥個你死我活。
與謝長淵這一段緣,便讓其隨著時間的流逝掩藏在記憶中吧,畢竟兩個冷血自私至極的人,是永遠學不會愛人的。
謝長淵番外:
起初留夏離一命謝長淵存的是什麼心思呢?
謝長淵自己也說不清楚,夏離想逃跑的心思,從一開始就暴露無遺。
將最好的飯菜留給他,自己餓著肚子;流放路上隻允許他們帶幾件單薄的衣衫,夏離也全部留給了他。
挨餓受凍,好讓自己看起來即將一命嗚呼。
就連看守的士兵也覺得,謝長淵當真是娶了一個好妻子。
可事實真的是如此嗎?不見得。
若當真心悅誠服與他,成親三日,他不去她房中,她也不來,樂得逍遙。
流放孤苦,多一個人做伴也多些樂趣。
就這樣,謝長淵一步一步地將她背到了流放之地。
夏離活了下來,成了夏望年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
謝長淵原先隻道夏離當真是蠢,他正愁該如何應付夏望年與謝長旭,不料竟自己送上門來。
謝長淵自生以來就在宮中受盡白眼,宮人皆說他命克皇後,因此皇帝謝霽珩厭惡他。
在勢利的宮中,他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玩弄人心,也一點一點地變得冷血無情。
可就在謝長淵以為自己已經得到了謝霽珩的認可時,上天又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謝長川自回京後處處針對他,仔細一查便能知道他曾遇刺失明。
再一查,原是有人想栽贓嫁禍。
可夏望年之女本與他有婚約,為何會突然來一招挑撥離間?
謝長淵派人監視夏府,無意中發現謝霽珩曾多次秘密出入夏府!
夏忠樹,夏望年長子,近來屢屢被謝霽珩委以重任,且一直保持中立,不屑加入謝長淵一派。
這引起了謝長淵的懷疑,果然,夏忠樹的身份並不簡單!
謝長淵索性將計就計,那些試圖踏過他的屍骨走向巔峰之人,終要被他一一踩在腳下。
普通人逆天改命要脫幾層皮,那他便讓那些人看看,他這個並非謝氏血脈的野種,是如何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再一層一層地扒掉他們的皮的。
他將夏雨婳關在夙明殿中,原本想著給夏離送上一份大禮,讓她們姐妹相殘。
既然夏望年與謝霽珩聯手將他耍得團團轉,那他就讓謝夏兩家骨肉相殘。
如果夏離不肯動手,那他就親自來。
如果夏離願意動手,那他在後宮多養個闲人也不妨。
但謝長淵萬萬沒想到的是,夏離可不是為了夏家甘願付出一切之輩,她與他一樣,恨透了自己所生長的地方。
夏離先一步潛入夙明殿,殺了夏雨婳,打算渾水摸魚溜出宮外。
隻差一步,他就抓不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