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刃自來熟，很快就跟我團隊裡的人打成一片。
之前也是見過的。
隻是那時候我以為他跟我一樣，是個沒考上大學的學渣。
而現在，我該怎麼平衡這種善意「欺騙」帶來的落差感呢？
大概江刃在學校也很歡迎。
原本連不怎麼受歡迎的傳單都變得被人哄搶。
幾大箱子的傳單很快就發空了。
收工的時候，江刃替我搬箱子。
車子要挪到其他地方去。
江刃開車，我坐旁邊整理資料。
「停這裡就行了吧。」
車子掠過一處停車方便點的位置。
緩緩開進最裡面。
車甚至還未停穩，樹蔭遮下來的時候。
我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偏過頭去。
溫熱的吻迅速落下。
Advertisement
疾驟又猛烈。
帶著多日未見的訴說。
40
他的手指纏扣著我的頭發。
江刃啞著嗓子輕道：「不準生氣。」
我：「…沒有生氣。」
江刃：「不許提分手。」
我：「嗯，不提。」
江刃：「……今天這麼好哄？」
是啊。
是因為，我在騙他。
我要分手了。
防狼神器這個項目不被看好，啟動資金都沒有籌集到。
去年家裡我爸投資其他項目失敗，家裡的資產急速縮水到負。
找家裡要錢，我開不了口了。
沒有選擇讀大學，想白手起家的第一步似乎就失敗了。
上周我爸說，我二伯父在外省替我找到了一個投資人和廠地。
沒其他的，就是需要我帶著團隊一起過去。
所以現在，我有什麼資格再要求江刃跟我異地戀呢？
41
收拾好東西後，我倆找了間大排檔。
兩箱啤酒，兩份小龍蝦。
都是我的。
最開始我吃小龍蝦的時候不愛戴手套，吃得滿手滿嘴流油。
江刃本來不好這個。
見我吃得這麼邋遢，眉毛皺得能夾死蚊子。
接著就搶過手套替我剝蝦。
他不熟練。
剝一個蝦能剝一分鍾。
隻是後面，就越發熟練了。
他剝得仔細，我吃得認真。
剝完他擦手，開口：「我讀大學這事兒，故意瞞你就是不想你知道。」
我點頭：「嗯，知道。
「不過如果不是今天我碰到你的話，你準備瞞多久？」
江刃想了一下，認真道：「如果可以的話，準備瞞一輩子。」
我笑起來：「你什麼時候這麼天真了。」
江刃伸長腿，身體後仰了仰。
語氣更認真，目光盯著我，仿佛要看進我的內心。
「因為配不配這事兒，不是學歷說了算。
「是我，江刃，說了算。」
42
我一下子就想起我離廠後第二個月。
沒忍住約江刃在廠子門口見面。
剛抱上親了兩口。
一輛瑪莎拉蒂突然停在旁邊。
江刃的母親，坐在裡面。
約我們吃了頓飯。
飯局間打聽到我沒有讀大學，自己在創業。
語氣也就陰陽怪氣了起來。
那時候我仗著家裡有錢，自己不求人不虧心還傲氣滿滿的。
還想著江刃不也一樣沒考上大學麼。
然而，原來如此。
難怪人家看不上我。
飯吃完，酒喝光。
他也喝了不少。
算了下酒瓶，他喝得比我多。
擦幹淨嘴，我看著江刃。
夜裡的風好像都變得溫柔了起來。
可我卻說：「江刃，抱歉啦，我們得分手了。」
43
他酒量其實算不錯的。
可他的眼卻緋紅成一片。
我不等他說話就繼續說道：「跟你無關。
「是我要去外地了。
「江刃，我們這種人，沒有學歷，就隻能努力賺錢。」
我輕輕開口：「你也不用幫我找借口。
「我就是喜歡錢。」
江刃沉默了很久。
對坐到大排檔都要打烊。
他輕吐了口氣，肩膀松弛下來。
眉眼恢復如常，仿佛像當初第一次見面那樣漫不經心。
他張口。
「好。
「那祝你，前路坦途。
「所願皆可成。」
我點頭，起身，心口的位置一股股的疼痛。
錯肩的那一刻，我聽到他又說。
「那以後就不能護著你了。」
我錯愕地回頭看他，他垂著眼看其他，神情稍冷。
「畢竟，師出無名。」
44
他的意思是。
再見即路人。
畢竟人家巴心巴肝地對我好了這麼久。
我一句輕飄飄的分手就拋下他要去外地賺錢。
是我我也受不了。
更何況，是這麼好的江刃。
錢確實代表不了一切。
可現在的我沒錢，我連跟他站在一起的勇氣都沒有了。
六月，我帶著團隊去往外省。
小結巴和粉毛也來投靠我了。
我讓她們一個當助理，一個當前臺。
粉毛頭發染黑了，穿著 ol 服坐在前臺，哪兒還有當初精神小妹的模樣。
小結巴的結巴也好了不少。
自從那次挨打受傷後，她說急起來突然就不結巴了。
到現在也隻是著急的時候偶爾會結巴兩句。
小結巴覺得我跟江刃很可惜。
「說實話……苗苗姐……
「當初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不是普通人。
「可是沒想到你們會因為這麼普通的理由分手诶……」
她這麼一提起來，有關於江刃的所有又排山倒海地朝我湧來。
讓人難受。
來外地後，那個投資人開出的所有條件都很誘人。
條件卻是，要我把專利權賣給他。
45
當我煞筆呢？
我當場就翻了臉。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整天東奔西跑拉投資跑關系。
當初跟我來的團隊走了一大半。
剩下幾個人。
我們租地下室，八個人擠在一間兩室一廳的屋子。
帶去的資金所剩無幾，連我都想放棄的時候。
總算有了轉機。
有了資金、有團隊、有技術。
加上我之前在廠裡學到的經驗。
我們的新型防狼警報器很快就投入生產出第一批。
緊接著馬不停蹄地參加投資宣講會，拉取更多的投資。
比我想象中的難。
但好像也不是那麼難。
畢竟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46
在外省站穩腳跟後。
我帶著小結巴回 J 市，這已經是我離開的第三年了。
回 J 市除了準備開分廠和分公司。
還接到了 J 市委宣傳部的電話，說是希望我回去參加 J 市的十大傑出青年企業家評選活動。
我應了。
參加評選活動那天，小結巴精心替我打扮。
我不是很在意。
「隻是評選，不一定能拿到。」
小結巴攥著我的手突然激動起來：「能拿的！一一一定能的！」
我笑她：「怎麼又結巴了？」
她紅著耳朵笑起來：「有點激動了，我有預感，你肯定能拿。」
能拿到自然是的。
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小結巴給我搭配了一條白色小長裙，簡潔又不浮誇。
想了想又去拿了對淡藍色的真多麻珍珠戴耳朵上。
「咱們苗苗真漂亮。」她滿意了，拍拍我的臉。「就得這麼漂漂亮亮的呀。」
笑了會兒，我眼睛就有些酸了。
今天大概或許會見到一個老熟人。
江刃。
47
江刃比我厲害。
他在大三就跟同學開發出了一款市面上最受歡迎的 vr 交互程序。
兼具體感功能。
這瞬間就擄獲了大大小小的遊戲玩家。
他公司的團隊今年在全國各地都有動靜。
這次的青年企業家評選自然是有他的。
進會場前。
已經參加過不下百次會議的我。
居然有點小小緊張。
手心也生了汗。
去衛生間整理著裝出來的時候，迎面撞見了偏頭打電話的江刃。
少年長成，少了青澀感。
山根鼻梁下微抿的薄唇，
男人味呼之欲出。
我沒忍住「啊」了一聲。
他瞥過來，倒也沒有裝不認識。
隻是極輕極淡地朝我點了一下下巴。
蜻蜓點水般，眼神一秒即停即走。
半秒也未停留。
48
我張了張嘴，原本想好的寒暄尷尬咽下。
還當真是，再見不識。
哦，是不熟。
好死不死，活動方把我們倆的座位……
排在了一起。
坐在一起的時候，因為實在是太過無聊。
ƭű⁶我朝他搭訕。
「還……好嗎？」
江刃低頭在單手打字，手指翻飛，不帶停地搭了句腔。
「嗯，很好。」
是很好，不是還好，也不是還行。
我偷看他的側臉和眉眼。
好像……確實過得不錯。
我又想說話的時候，聚光燈突然打到我身上。
主持人念到我獲獎了。
我忙不迭地站起來，這時候長裙子作妖了。
絆住我的高跟鞋。
我一個趔趄往他懷裡倒。
49
大概是求生欲太強烈，我搖晃著居然半路轉了方向，往我右邊那個男士身上摔。
可能是錯覺吧，江刃眼風掃過我右邊。
原本在打字的手就這麼一抬一拽。
我就站穩了。
江刃收回手。
手指抓握過的地方卻滾燙，燙得我臉頰發熱。
主持人在上面調笑，說讓我們倆都上去。
都入選了。
我右邊的男士也獲選了。
他見我鞋子有點不跟腳，主動伸手過來扶我。
我卻看到原本已經走到我前頭的江刃突然停下。
把手伸出來。
是要我扶著嗎？
我沒敢多想，隻當他紳士。
畢竟他一直都是這麼有風度教養的人。
我稍微穩穩心神，把手搭了上去。
50
上去站好後，他就松手了。
甚至連站位都沒跟我站一起。
看來是煩透我了，連多餘的談資都不給別人的。
活動參加完後。
我們走出會場。
外頭下起了大雨，小結巴在開車接我的路上。
小結巴：「太堵車了！你等等我嗷！不要跟陌生人搭訕！特別是那種看著長得帥，其實人不咋地的那種！」
我笑了會兒。
雨水太大，濺進屋檐來。
我往後退了兩步，撞進一個人懷裡。
江刃看了眼外面的雨：「沒開車？」
離得近，聲音在雨聲背景下格外低沉磁性。
我莫名有點緊張：「我朋友開車來接我，隻是堵車。」
他卻自顧自借了酒店的傘打開給我：「先上我車。」
明明不該上的。
兩分鍾後，我卻不知為什麼，
坐在他的副駕上。
51
我低頭給小結巴發短信，告訴她我有車送了。
車窗降下，把嘈雜雨聲隔絕。
隻剩下我倆的呼吸聲起伏略明顯。
還有點曖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