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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歲無憂 4062 2024-12-20 17:3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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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知道了,我不說就是了。」


    我勾唇一笑。


    又是一個綿長的吻。


    他眼睛亮晶晶的,睫毛湿潤柔軟,顫抖著若有似無掃過我的臉。


    結束後,他連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過了好久,沈淮之憋出一句:「我都沒再說了,幹嗎……還親我?」


    我勾住他下巴:「這次不是懲罰,是獎勵。」


    這麼近的距離,他耳尖紅紅的,眼睛在四周亂瞟,就是不敢看我。


    「也不是讓你什麼都不說。


    「譬如,你該去跟將軍夫人商量一下我們的成親事宜,若是妾室的話就免了。」


    我一字一頓:「我不做妾。」


    他身軀猛然一頓,眼底泛紅:「我怎會讓你做妾?」


    16


    原來沈淮之早就喜歡我了。


    真好。


    太子成親那晚,我決定守在沈淮之身邊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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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不一樣了。


    如今的太子對沈淮之有愧疚,想來他不會再被驅逐到漠北,獨自一人慘死。


    兩人共處一室。


    沈淮之勉強開口:「我們還沒成親,這些事……還是以後再做。」


    我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後,頓時有些好笑。


    「我若……非要今晚,你當如何?」


    他猶猶豫豫,皺起好看的眉頭,看著他糾結的模樣,簡直太有意思了。


    我將額頭抵在他肩上,笑得全身顫抖。


    「……你又在捉弄我。」


    他微微嘆了口氣,從懷裡拿出一枚虎形玉佩,交到我手上,「這是我給你的信物。


    「蘇念,嫁給我吧。


    「一直陪在我身邊,別離開我。」


    從最初那個吻開始,我與他就注定分不開了。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如果……


    可惜,沒有如果。


    翌日清晨。


    沈淮之被殘暴地從輪椅上拖走,因為關於紅玉公主死因和沈淮之叛國的指控。


    沈老將軍在宮門外面跪了整整一天。


    「我兒戎馬半生,如今身殘,他決計不肯可能叛國啊皇上!求皇上明鑑!」


    一跪一叩首,這位早已年邁的老將軍為了自己的兒子舍下尊嚴與滿身榮耀,低落到塵埃裡。


    周圍甚至有拜高踩低的人滿臉嫌棄地啐了一口。


    宮門前的青石板上,血跡斑駁成黑色。


    「求皇上明察,我兒冤枉啊。」


    老將軍暈死過去,被抬走前嘴裡還無意識地念著:「我兒……可無虞了?」


    我滿目通紅,顆顆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壓下滿心的不安和嗓音的哽咽。


    我堅定道:「將軍,接下來,我來替您撐著,我向您承諾,沈淮之定然無恙。」


    我們像是被什麼推著往前走。


    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我極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太子那裡也許值得一試。


    太子匆忙進宮,我枯坐了一夜,卻等來了處死沈淮之的消息。


    太子派人帶來的書信隻有四個字——【吾盡力了】。


    自始至終,沒見到他的面。


    這四個字如同當頭一棒。


    整個將軍府陷入絕望,我將僕從全部遣散。


    將軍夫人日夜照顧沈將軍,平日裡總愛哭的夫人如今沒在人前流一滴眼淚。


    可看著我瘦削的身影,眼淚瞬間決堤。


    她哽咽著握住我的手:「好孩子,你與淮之並未成親,今日將軍府遭此大難,你休要自困於此。我痛心於自家孩子,卻也不能拖累了別家的掌上明珠,誤你一生,你且去吧。」


    我身無所依,心無歸處,又有誰會待我如珠如寶?


    隻有待在沈淮之身邊,才仿佛是溺水的人有了浮萍。


    將軍府很好。


    我碌碌無為,第一次真心想守護些什麼。


    夫人的雙手細膩又溫暖,我心裡湧起一陣暖意。


    「夫人說了不算,我答應了沈淮之會一直陪著他,亦答應了沈將軍保其無虞,我是重諾的人。」


    盛苓來找我時氣喘籲籲的,二話不說就要拉我走,被我拒絕。


    「你傻啊!現在殺死紅玉公主和叛國的帽子全扣下來,整個將軍府都會受牽連,快跟我走。」


    「我決定留下來了。」


    她怒其不爭:「你要殉情嗎!」


    「當然不是,那是蠢人才會做的事。」


    現在我的心裡出奇地平靜。


    「若他能活著,那自然很好,若他死了,我管他後事,照顧他雙親。」


    盛苓看著我欲言又止:「行,我知道了。有什麼需要我能做的,我來幫你。」


    之後,滿京都出來一首沈淮之的陳情書,街頭小兒編成歌謠唱著。


    說書先生也在說著沈淮之三敗北戎的故事。


    我在街上走著,心中喃喃自語:


    「狡兔死,走狗烹。


    「飛鳥盡,良弓藏。」


    盛苓點醒了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一朝天子一朝臣。


    皇帝就是要在駕崩之前解決掉沈淮之這個功高震主的人。


    他生性多疑,將軍府根基深厚,無須虎符,他們亦有擁兵的能力與危險。


    沈淮之上刑場之日,太子監斬。


    從宮門到刑場,沈淮之高舉那枚虎形玉佩,那是我託人還給他的。


    那是他在軍中時,重要的調兵憑證。


    他果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陛下明鑑!臣絕無二心!」


    街頭有小孩兒唱著那封陳情書:


    「臣自幼讀諸子百家,瞻顧遺跡,如在昨日。流光一瞬,華表千年。仁者愛人,儉節則昌,忠君愛國,時輪永續,丹心永固吾心。


    「吾父曾教導吾於幼時,曰君子不易,行正道,循禮義,吾曾深以為然。遂以此身報家國,保老弱。


    「今凋零殘破之身,遑論忠義報國,食俸而無作為,百死難抵;然父母雙親老年失獨,孑然無所依,萬死難恕;念念吾妻,負其白首不離之諾,今命數使然,亦望其珍重。淮此一生,罪無可赦。


    「然今上天命之人,仁者明君,父母年事已高,烏鳥私情,拜求其歸鄉終老;唯願吾妻自續姻緣,遙祝嘉禮。


    「願君上全吾心願,臣定結草銜環。臣以犬馬怖懼之情,謹拜表以聞。」


    整個京都的輿論在此時達到頂峰。


    如今一退再退,隻求能保住沈淮之的性命。


    我咬緊牙關。


    想起七日前跟隨陳情書送來的,還有一幅畫。


    是那日雪中我剪下紅梅枝的樣子,大雪落於發頂,原來我早就闖入他眼中。


    那是我們的——白首之約。


    看著沈淮之被押解到刑場,長街上,百姓們俯首,悲慟萬分。


    他在遠處看向我,嘴唇微動。


    我分辨出,那是——「別看我。」


    我一下子哭了出來。


    還是不行嗎?


    我焦急地在心裡問自己。


    突然,一紅衣女子騎馬而來,大喊:


    「慢著,本宮就是紅玉公主,沈淮之殺死本宮的罪名簡直是無稽之談!」


    我瞳孔驟然收縮。


    是……盛苓?


    17


    沈淮之被帶走。


    現在眾人都看著眼前荒誕的情景。


    原本死去的紅玉公主,竟然活著?


    這件事成為全京都茶餘飯後的談資。


    「既然紅玉公主沒死,那麼小將軍就定然不是兇手了?」


    「那肯定啊,小將軍少年英雄,之前那些傳言都是無稽之談。」


    「是啊是啊,叛國之類的更是屁話!」


    「那麼,之前指控小將軍的那個人呢。」


    「是啊,是誰來著?」


    待到眾人突然反應過來,才發現似乎……根本沒有這個人。


    最後,沈淮之自請去漠北駐守,永不回京。


    皇帝駕崩,太子繼位。


    我看著盛苓,心裡想問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


    她抱著胸,嬉皮笑臉地說著:


    「你早就知道我就是紅玉了吧。」


    「是。」


    我當初救她時,就知道她是書裡的惡毒女配——紅玉公主。


    書中的紅玉是個黑蓮花,用善良的假象把單純的女主騙得團團轉,互道姐妹。與北戎勾結,暗殺女主,事情敗露,跳下懸崖,角色下線。


    這件事還成為沈淮之和女主產生隔閡的主要原因。


    而男女主沒了紅玉這個和親公主的阻礙,反而變得名正言順。


    本該死去的紅玉,卻還活著,這本身就是個奇跡。


    剛救她時,我思索著能利用紅玉做些什麼。


    可是後來,我看著她走南闖北,做最苦最累的活兒賺錢,總是興致勃勃的樣子。


    我逐漸意識到——


    她不是紅玉,不是推動情節的工具人。她是盛苓,是她自己。


    盛苓才是激勵我從崖底出來,試圖改變沈淮之命運的起點。


    她本就是自由翱翔的鷹,卻要通過和親成為誰的妻子、誰的母親,而不是成為她自己。


    「為何要站出來,你不是說要一輩子為自己活嗎?你變成紅玉,就又要受人擺布了,你想過以後嗎?」


    她攤手無奈道:「可我本就是紅玉啊。」


    她的眼裡透出淡然。


    「我啊,就是個膽小鬼,一直在逃避罷了。如今,這幾年的經歷,總覺得這輩子都值了。現在,我要『真正』作為我自己活下去。」


    她龇牙咧嘴地撕去八字小胡子。


    「也給你看看,你當初救的紅玉能走到哪一步。」


    我回過神來,臉上全是淚珠,手忙腳亂怎麼擦也擦不完。


    「以前你感情淡薄,也沒啥情緒起伏,怎麼現在變得這麼愛哭呢?」


    她眸中閃著淚光,「噯,蘇念,我問你一句,若我真的沒站出來,你打算怎麼救沈淮之?」


    我愣愣地回:「劫……囚。」


    「撲哧——噗哈哈哈哈哈。」


    笑累了,她突然大咧咧地拍著我的肩:「總覺著你聰明,怎麼大事兒傻得可愛。」


    不。


    我在心裡想,這絕對可行。


    太子不可能違背皇上的旨意。


    但是隻要我們逃出去,憑借太子對沈淮之的那一點兒愧疚,隻要躲的時間夠長,總能不了了之。


    這次利用輿論造勢,以及我輕易能與沈淮之傳信,少不了太子在暗中幫忙。


    我頓時覺得有些無力。


    沈淮之是我要救的人,但若是要用盛苓的整個人生做交易,我也於心難安。


    看我低下頭,盛苓心念一動,似乎洞察了我的想法,寬慰我。


    「多謝你的維護和赤誠,但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也是時候該擔負起紅玉公主的責任了,希望你能相信我。


    「我現在又多了許多要做的事,現在你也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我朝她點點頭:「我會回來的,三年之約。」


    「好,到時也讓你看到一個不一樣的紅玉。」


    擊掌為誓。


    這該死的宿命,我們要爭一爭。


    18


    漠北風沙很大。


    我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黃沙裡,幾乎要失去方向。


    所幸,終於在沈淮之來到漠北後一個月找到了他的住處。


    一牆之隔,我竟有些近鄉情怯。


    天穹漆黑,夜裡的風很冷,這一路走來,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全身沾滿了黃沙。


    「誰在外面?」


    沈淮之又瘦了些。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見,以至於直接從輪椅上跌了下來。


    從他那日離開京都之後,日復一日,所有堆積在心頭的擔憂、期盼、不安和氣憤,在見到了他的一刻,全部都化為了歡喜。


    「沈淮之,我遵守諾言,來找你了。」


    沈淮之眼淚如珍珠般掉落。


    「蘇念。


    「我們的定情信物也沒了。」


    沈淮之緊緊地抱著我,不斷地重復著我的名字,固執地說著。


    「沒關系的,小將軍把自己給我就好。」


    沈淮之蒼白面龐之上,泛出一層淡淡紅暈:「親親我吧,蘇念,我想你了。」


    狹小的床上,我們相擁而臥。


    這是我近日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


    第二日清晨。


    沈淮之動作輕柔無比,在我趕路摔傷的胳膊處留下輕輕一吻。


    他坐在榻上,眼睫低垂,看不出在想什麼,突兀地開口,卻是勸我離開的話。


    「蘇念,漠北太苦,我仔細想想,你還是回去吧。」


    我平靜地坐起身,面無表情地問:


    「當初那封陳情書時我就想問你,你既稱我為『吾妻』,那麼那句『唯願自續姻緣,遙祝嘉禮』亦是真心的嗎?就算我另嫁他人,你也無妨是嗎?」


    他的全身僵了僵,抬眸看了我一眼,睫毛顫了顫,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


    「漠北太過荒涼,我如今不過苟活罷了,又怎配把你拖下水。」


    我苦笑一聲:「我自認識你,你便是潦倒的模樣,我喜歡你,不隻為你往日的驚才絕豔,配與不配,我早已做了選擇。」


    他滿臉歉疚。


    我不願再對他有更多斥責,隻冷淡地一個月沒有跟他說話。


    直到一日,我跟一個漠北的小將士救下一位老者,忙到子時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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