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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在海的盡頭 3652 2024-12-20 15:3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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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兒子去世那天,陳書瑜在陪她的竹馬逛街。


    我帶著怒意從她的身邊走過,她卻渾然不知。


    也不知道,這天孩子被推進了太平間。


    半個月後,她打來電話。


    問我:「宋宴舟,你是不是帶孩子去旅遊了?什麼時間回來?」


    我隔著聲筒,低聲道:「陳書瑜,我們回不去了。」


    【1】


    兒子被推進手術室那天,我給她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是無人接通。


    不過還好,一切有驚無險。


    他睜開眼,到處亂瞟。


    隨後,拽了拽我的袖子。


    我將耳朵貼過去,低聲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爸爸去叫醫生好不好?」


    他搖搖頭,問我:「爸爸,媽媽呢?」


    我身子一僵,將他抱在懷裡,小聲說道:「媽媽應該是在忙,爸爸給她打電話。」


    見他點頭,我才拎手機出去。


    一遍又一遍地打,又是冰冷的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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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倚靠在牆上,心裡微微泛疼。


    當年,陳書瑜說我以後會遭報應的。


    可我從沒想過,報應會到我的孩子身上。


    打不通她的電話。


    我也不忍讓兒子失望,給護士站交代好,我就去給他買飯。


    之前,他跟我說想吃望江樓的小餛飩。


    排了兩個小時的隊,終於到我了。


    隔著人群,我看見了陳書瑜。


    他的身邊,站著的是他死去多年的白月光,傅時錦。


    我盯著他們兩個一直發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沒了蹤影。


    不知道,是真的沒有看見我,還是陳書瑜在裝看不見我。


    沒有過多糾結。


    將飯買好之後,我就回了醫院。


    我怕兒子等急了。


    回去的時候,病床上沒人。


    護士跟我說,他休克,被送去急救了。


    我急忙過去,看見那個手術中的字眼,心仿佛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根本喘不過氣。


    我一遍又一遍地祈禱。


    希望我的兒子可以平安地從手術室出來。


    可醫生給了我最後一擊,他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孩子被推出來的那一瞬,我跪在地面上,祈求醫生救救我的孩子。


    可他們不是神,救不回已經離開的小孩。


    我抱著我的兒子,牽著他的手,感受他的溫度一點點消散。


    凌晨兩點鍾,我再一次撥了陳書瑜的電話,依舊是不接。


    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麼好忙的。


    我還去家裡和公司找她。


    希望她可以去見兒子最後一面。


    畢竟他也是陳書瑜的兒子。


    可助理跟我說:「陳總今天沒有來公司,先生要不要再撥一下她的電話?」


    我看著她辦公室的門,上前推開。


    裡面空無一人。


    看著看著我就笑了。


    陳書瑜他不愛我,又怎麼會愛我和她的孩子呢?


    我的眼淚從眼眶中滑落,跟一側的助理說:「不要告訴陳書瑜我來過。」


    深夜裡,路上滔滔不絕的車輛和人。


    可這裡面,再也沒有我的兒子了。


    【2】


    在我處理成成後事的這幾天裡,陳書瑜始終沒有回家。


    而我也沒再給她打過電話。


    我抱著成成的骨灰往回走,心像是被狠狠掏空了一塊。


    仿佛,他還在我的耳邊說:「爸爸,去三亞好不好?喊媽媽一起。」


    「爸爸,周末可不可以去遊樂場?」


    「爸爸,我想去南城玩好不好啊?媽媽說要帶我去的。」


    他稚嫩的聲音,一如往常在我耳邊回蕩。


    可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一把被人推開:「你神經病啊——」


    不是我的成成。


    我的成成此刻在我的懷裡,已經化成了灰燼。


    眼淚將我的面打湿,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疲憊。


    十公裡路,我感覺那麼漫長。


    像是走完了一生。


    回到房間,我將成成的骨灰放在桌面上。


    躺在床上,任憑眼淚不停地淌。


    其實在看到傅時錦的時候,我有那麼一瞬間的慶幸——


    幸好他沒死。


    原以為陳書瑜對我的詛咒,是不會發生的。


    可我兒子還是死了。


    我將眼睛閉上,就是陳書瑜對我說的話。


    那是我們結婚前的事情了。


    我用了手段逼傅時錦離開,他走的時候,我給了一千萬。


    還給他買好了機票,親自送他去了機場。


    那趟航班,墜機了。


    機毀人亡,沒有一個人存活。


    那天,我恨不得自己能替他去死。


    可我辦不到。


    也是那天,陳書瑜狠狠掐著我的脖子,問我:「宋宴舟,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


    窒息感傳來,我將眼睛閉上,平靜地跟她說道:「陳書瑜,那你掐死我吧。」


    聲音平靜毫無起伏。


    我是真的起了為他償命的心思。


    可她沒有真正地掐死我。


    她說:「宋宴舟,你那麼狠,遲早是要遭到報應的。」


    可我不得不那麼做。


    如若我不那麼做的話,我母親的心血,就會被我所謂的父親與繼母全都拿走。


    所以我選擇了陳家這座靠山。


    我用盡一切手段,討好陳書瑜的爺爺。


    也如我所願,娶了陳書瑜。


    在醉酒的時候,她將我認錯成了傅時錦,與我發生了關系。


    卻不承想,她懷孕了。


    孩子,有先天性心髒病。


    在生活上,我一點不敢懈怠。


    不敢縱容他,也不敢讓他做一切危險的事情。


    甚至也不敢讓他哭。


    可那天幼兒園放學之後,他跟我說:「爸爸這裡疼。」


    他捂著心口,蒼白的臉,讓我窒息。


    去了醫院,進行了一系列搶救,還好脫險了。


    卻沒想到,是心衰。


    可該得報應的應該是我才對。


    不該是我的兒子。


    手機聲響,我收到了幾張照片。


    是陳書瑜坐在傅時錦的腿上。


    陳書瑜滿眼含著笑,仿佛一切回到了十年前。


    這十幾年,我對陳書瑜也算是用心。


    絞盡腦汁地當好一個丈夫。


    是塊石頭也該焐熱了,可她就是無動於衷。


    這下好了,不過是一切回到了原點。


    可陳書瑜不知道,在十歲那年,救她的其實是我。


    而不是傅時錦。


    【3】


    深夜裡,我收到了一封郵件。


    是一封出席宴會的郵件。


    署名傅時錦。


    我本不想去。


    可我還是好奇,傅時錦給我發這封郵件的意圖。


    所以我依舊是去了。


    臺上的人,穿著新款西服,站在我所謂的妻子身邊。


    她的目光穿過人群望向我。


    我朝著她一笑,而她見我如此卻是一怔。


    這一刻,我想上前將他們面前的桌子掀翻。


    問問陳書瑜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可我不曾如此做。


    我退出那扇門,從包裡翻出手機。


    陳書瑜接聽了。


    那頭是無盡的沉默。


    約莫是有一分鍾之久,她才開口問道:「宋宴舟有事嗎?如果沒事就掛了吧。」


    語調是極其地淡漠。


    仿佛她對我沒有一分多餘的情感。


    我在電話另一頭,遙遙地望向她。


    看著她想要掐斷電話的時候,低聲問道:「陳書瑜,你還恨嗎?」


    隔著人群,我好像能看見她不耐煩地皺眉,在尋找一個合適的、可以敷衍的話。


    三秒後,她說道:「都過去了,以前的就別提了。」


    可是怎麼能不提呢?


    那句詛咒,它像是在我的心底發了根。


    冒出來了芽,要變成參天大樹。


    「陳書瑜,如果那年是我救了你,你還會這樣對我嗎?我——」


    不等我將話講完,她就不耐煩地打斷:「是誰都不會是你宋宴舟,你這麼冷血的人,怎麼會救一個對你沒有利用價值的人。」


    不等我再次講話,她就將電話掐斷了。


    在這些年的婚姻中,我有意無意地問過她。


    她都不肯信。


    可那年是我冒著生命危險,將她從水裡撈起來。


    在 ICU 裡住了兩天。


    她卻從來不信我。


    這樣的日子太苦了,根本看不到退路。


    我緩緩往後退,將那扇玻璃門推開,再也不想回頭了。


    夜裡,我訂了一張飛三亞的機票。


    那是成成生前想去的地方。


    他拽著我的衣角,奶聲奶氣地說道:「爸爸,去三亞嘛,北城好冷呀——」


    我將小書包給他背上,往上提了提,問道:「幼兒園放假的時候怎麼樣?」


    「爸爸,說話算數哦~跟我拉勾勾。」


    他牽住我的小拇指,滿臉的期望。


    可那天出門後,他便再也沒有回來。


    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了,也不知道下面冷不冷,會不會哭。


    有沒有穿他喜歡的衣服。


    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我蜷縮在床頭,黑暗將我淹沒。


    此刻,我覺得我像是一個罪人。


    為了贖罪,我再一次撥了陳書瑜的電話。


    小聲說道:「陳書瑜,那年我真的沒想害死他,但是對不起。」


    聲音剛剛出口,那頭就是一陣刺耳的奇怪聲。


    我想,無所謂了,再也不會有以後了。


    【4】


    我還在收拾行李的時候,門鈴聲響。


    拉開門的那一瞬,我看見了傅時錦。


    他的面容依舊是少年的模樣。


    「有事嗎?」


    他往前一走,繞過我,進了門。


    像是在參觀自己的屋子。


    我跟在他身後,再一次問道:「傅時錦,有事嗎?」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倒是轉過身來。


    輕聲問我:「如果那年和書瑜結婚的是我,你猜我們會不會幸福?」


    「不會。」我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除了和我聯姻,也可以和別人聯姻。


    唯獨不可能是和傅時錦結婚。


    可我說,他不信。


    所以這話我沒說。


    他輕輕聳肩,顯然是對我的話不信。


    隨即便直接地往二樓跑。


    二樓是休息區域,我不想讓他上去。


    還沒碰到他,就見他從樓梯上緩緩滾了下來。


    而陳書瑜就是這個時候進門的。


    傅時錦的頭磕破了,膝蓋也擦出了血。


    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笑聲。


    卻見陳書瑜站在我面前,抬起了手。


    他想要打我。


    想為了傅時錦打我。


    這一刻,我像是看到了笑話。


    嘲諷地笑聲溢出,卻紅了眼眶。


    「陳書瑜,我說我沒有碰到他,你信嗎?」


    他不信,所以他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說:「宋宴舟,你真惡毒,當年你差點害死時錦,現在你想怎麼樣?」


    「他剛剛出院,這次過來也隻是來幫我取一份文件。」


    我抬頭看向她,問她:「所以你不接我電話那天,是因為傅時錦住院了?」


    她沉吟了兩秒,說:「是,但你找我能有什麼事,不就是——」


    這句話,讓我站在樓梯上愣了好幾秒沒有緩過神。


    也是第一次知道,成成不如傅時錦重要。


    那天,我不隻給她打過電話,我還發了短信。


    告訴她,成成走了,來見他最後一面吧。


    可她沒回我。


    對於成成的離開,她那麼地無動於衷。


    陳書瑜彎腰將傅時錦扶起來,正要離開的時候,我低低一笑,喊道:「等等,我送你們一樣禮物。」


    她的腳步一頓,等著我的後續。


    我跑到臥室,從抽屜裡找出那枚婚戒。


    緩緩走到傅時錦面前,套在他的無名指上。


    尺寸正好適合。


    我低頭凝視著他手上的戒指。


    良久才低聲說道:「陳書瑜,我將一切都還給你們。」


    陳書瑜眉頭一蹙,罵了一聲神經病。


    扶著傅時錦出了門。


    我望著他們的背影,麻木的心,再一次傳來疼痛感,將我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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