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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唯一的女神 4775 2024-12-17 15: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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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是唯一的女神。


    為眾生獻祭後,我沉眠萬年。


    再醒來時。


    我隨手救活的一株芍藥。


    取代了我的位置。


    1


    我醒來那天,悄無聲息。


    與我死的那日截然不同。


    據般般說,我死的時候,日月暗淡,山川失色,星河墜落……


    省略般般絞盡腦汁想出的一百零八個成語。


    ——我總結了一下。


    大概就是這動靜搞的,全三界都知道,我死了。


    2


    我與般般面面相覷。


    死後的盛況我是無緣得見了,但死前,送我最後一程的人還真不少。


    我叛逆的大徒弟、乖巧的小徒弟、老是偷我酒喝的桃花妖、不捉弄我就會死的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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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麼人走茶涼嗎?


    般般看出我的疑惑。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女君,你已經沉睡一萬年啦,我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先聽哪個?」


    「好消息吧。」我說。


    「好消息是,您的故人都健在。


    「蒼何神君已練成三界第一劍,如今以戰神之軀鎮守八方,威名赫赫。


    「姬渡神君回到浮山,奉您為祖師,開宗立派,如今仙人,多出浮山。


    「寒香君倒仍然逍遙世外,隻是他如今也是芳界老祖,後輩們都主動釀酒供奉呢,再也不用偷酒喝啦!


    「白璃帝君治下有方,狐族盤踞青丘,如今已可與天族比肩。」


    我眨了眨眼睛。


    不錯呀,都混得人模狗樣的。


    「那壞消息呢?」


    般般咽了咽口水:


    「你隕落那天,浮山上的芍藥,在落星中化形了。」


    我:?


    這算哪門子的壞消息。


    「那芍藥,長得跟你十分相似,又是在你隕落那天化形的,大家都說……她是你的轉世。


    「所以將她尊為浮山神女,由蒼何神君與姬渡神君共同照顧……


    「大概是睹物思人,寒香君與白璃帝君也很寵愛這位神女。」


    般般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倒沒覺得有什麼。


    我本就是死了一萬年的人了。


    隻是「浮山神女」這個名號。


    讓我有些不喜。


    畢竟從前,我被人叫作浮山女君。


    而浮山,也是我住了幾萬年的地方。


    「所以,如今隻有你還守著我了?」


    「嗯嗯,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好久,幸好,你醒來了!」


    我摸了摸般般的頭發。


    她是我救下來的一隻小獸,我養她不過八千年,她卻在我死後,等了我一萬年。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些感慨。


    忍不住又揉了揉般般的腦袋。


    「女君,你別擔心!我馬上昭告三界你回來了,大家一定會馬上趕來的!」


    般般觀察著我的神情,似乎怕我難過,還安撫地蹭了蹭我的掌心。


    「沒事,不必如此。」


    我搖了搖頭。


    我已經做了太多年的女神,背負了太久的責任。


    從我成年開始,我就被眾生牽絆著。昔年,我以身獻祭,也算奉還了天地對我的恩賜。


    我想為自己活一次。


    3


    我沒想到的是,我無心去見那朵小芍藥,她卻自己撞了上來。


    那是我醒來的次月。


    梵生境在大澤出現。


    說到梵生境,就不得不先提我的死對頭。


    上神赤戈。


    我與赤戈,都降生於上古,受父神教養,又在父神麾下徵戰八方,算得上過命的交情。


    但父神的弟子那麼多,大師兄/姐卻隻有一個,我與赤戈同時拜入父神門下,修為旗鼓相當,戰功難分伯仲……誰也不願意向對方低頭。


    我們鬥了上萬年,都沒爭出個結果。


    最後,隻能由父神拍板,讓其他人叫我大師姐,叫他大師兄。


    而我們彼此之間,則直呼其名。


    說實話,我對這個端水行為很不滿意。


    我能看出,赤戈也是如此。


    但我們沒能爭出個高低。


    父神就隕落了。


    我們這些弟子也各奔東西,分散到三界各處,去履行自己的職責。


    故事到這裡,我與赤戈本應該相忘於江湖。


    然而。


    赤戈的想法根本不能以正常的思維揣測。


    他竟然每隔千年就把我們這些同門聚集在一起……


    比武論道!


    這我怎麼能缺席?


    不把他打得心服口服。


    我就枉為大師姐!


    可惜事與願違,幾萬年來,無數次比武,我們都以平手告終。


    直到星河將沉,我身為從星河而生的女神,以身獻祭,才終止了這場浩劫。


    說起來,我死的時候,也沒見到赤戈。


    這人實在太小心眼,如果是他要死了,我怎麼也得敲鑼打鼓去歡送的。


    「不過,梵生境出現在大澤,有什麼奇怪?那畢竟是赤戈的龜殼。」


    我問般般。


    雖然被我稱為「龜殼」,但梵生境著實是塊比我浮山更甚的風水寶地。


    它獨立三界之外,伴赤戈而生,一旦赤戈回到其間,將它關閉,那即便是父神復生,也別想尋覓到它的蹤影。


    「女君,你有所不知,自你隕落後,赤戈上神也不見了蹤影。


    「以至於有人揣測,上神是不是殉情了……」


    我噗地噴出一口茶水:


    「殉情?赤戈??他什麼時候有的心上人???」


    般般用我看赤戈的眼神看著我。


    我:?


    我???


    般般點頭:「這都一萬年了,還是第一次有梵生境的蹤跡。我聽人說,已經有許多威名赫赫的神仙趕往大澤,就是為了一探究竟呢!」


    我沉吟:「一探究竟是假,想看看赤戈是不是真的死了,借機劃分他那些寶物才是真。」


    「那女君,我們要去嗎?」


    「當然要去!赤戈的寶物可有不少都是從我那搶的!」


    我拍板,與般般幻化成兩個小仙,去了大澤。


    4


    我低估了三界對赤戈的熱衷。


    無論是對他本人的,還是對他的寶物的。


    饒是我御風帶般般趕來。


    我們也擠不進內圈了。


    「這幾年……各族還真是人丁興旺。」


    我極目遠眺,人山人海,神仙妖魔原本還泾渭分明,但人實在太多了,很快那些「泾渭」也被佔了個滿滿當當。


    般般好不容易找了個空地,叫我去坐下。


    我剛剛落座。


    風吹鈴動。


    白玉為骨,霞光作幔,青鳥環繞左右,一輛鸞車從天邊駛來。


    前一刻,大家還平等地擠在海面上。但這駕鸞車一出現,便有七八個仙者驅趕眾人,硬生生地在最前方劃出一塊空地,供鸞車停放。


    「女君……」


    般般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安。


    我眯起眼睛。


    仰望這座車架。


    「那就是浮山神女的青鸞車!」一個小仙昂首挺胸。


    我掃他一眼,隻見他周身星光彌漫——我已經從般般那裡得知,這是浮山弟子的標志。


    我收回目光,卻見般般漲紅了臉:「胡說!這明明是浮山女君的車駕!」


    「浮山女君?」他卻嗤笑一聲,「浮山女君已經隕落萬年了,哪還有什麼浮山女君?如今浮山,隻有一位神女,那便是昔鶴神女!」


    「你、你怎麼能信口雌黃?浮山和青鸞車,都是女……浮山女君的!


    「女君隕落時,這什麼神女還沒降生呢,就算是女君的遺物,也不該由這八竿子打不著的神女繼承!不問自取,就是偷!」


    「你——」


    「何人信口開河?」


    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於上空響起。


    金光爛漫,寶相莊嚴的神君浮於空中,不怒自威:「昔鶴乃是本君與姬渡一手養大,師尊的遺物,她有何用不得?」


    我有些詫異地打量他。


    蒼何,我的大弟子。


    萬年過去,他容顏不改,神力與氣勢倒是不可同日而語。


    隻是從前……他與姬渡明裡暗裡地爭寵,就連我那些日常物件,他們也不許對方使用。


    如今,倒是大方。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目光,蒼何向我看來。


    我坦然回望,以我的修為,即便他已成長到如此境地,也不可能識破我的幻術。


    果然,蒼何的目光從我身上一掠而過。


    「再犯口舌,本君定不輕饒!」


    一道劍氣向般般掠來。他並未下重手,般般受這一招,不過皮肉傷。


    但我這個人護短得很,般般掉一根頭發,我都心疼。


    我振袖,輕松化解這道劍氣。


    四下哗然,這次不但蒼何,那位昔鶴神女也撩開帷幔,向我看來。


    她夭桃秾李,眉目含情,果然跟我十分相似。


    「閣下何人?」


    另一道輕柔男聲在我耳畔響起。


    我微微側頭,果然見一容色姝麗的粉衣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側,含笑睇我。


    「寒香君。」


    我衝這多年未見的老友,微微一笑。


    他微愣。


    我繼續說:「在下如顏,一介散仙爾。」


    他眼中神色斂去,搖頭晃腦道:「不得了,不得了,如今的散仙可真是了不得,蒼何神君的劍氣,竟然也能輕松化解。


    「吾畢生所見,唯一人……」


    「寒香君!」天邊劃過一抹亮色,驟然出現的少年神君,面帶薄怒:「不過一個散仙,豈能與我師尊相提並論?」


    望著那少年,我一時不知該擺出何種神情。


    短短半日,我竟把故人見了泰半。


    那小芍藥也終於來到我面前:


    「大師尊,小師尊,寒香君。」


    5


    她步步生蓮,看也不看我與般般:「不過兩個不懂事的散仙,何必與他們計較?大師尊,梵生境快開了,您不是說要為我找來琉璃盞嗎?」


    說著,她拉了拉蒼何的袖口。


    我那不苟言笑、寶相莊嚴的大徒弟,眼中頓時浮現出溫柔之色:「放心,琉璃盞必是你的,無人敢搶奪。」


    我有些想笑。


    趕緊想了些煩心事,以免自己笑出聲。


    這小芍藥口中的琉璃盞,其實算不得什麼寶物。


    它不過是我昔年遊歷時,偶然得到的一縷冷火所制。除了花紋華美、火種難得之外,並沒有什麼功效。


    我制好不久,正逢赤戈七萬歲生辰,縱然我與他素來不和,但父神一向希望我們同門和睦,我隻能捏著鼻子給他準備生辰禮。


    幹脆就送了這華而不實的琉璃盞。


    隻是不知道哪裡出了岔子,一來二去,這琉璃盞竟被傳成不可多得的寶物。


    事到如今,恐怕除了我們這些父神的弟子,已經沒人知道它其實就是……長得好看而已。


    「神女所言極是,幾位神君,何必與吾等小仙計較。」


    我笑眯眯地用扇骨敲了敲手心。


    梵生境當前,任他什麼浮山神女,都不如尋到赤戈重要。


    畢竟赤戈因我殉情這傳聞,實在有損我浮山女君的威名。


    待我找到這廝,必要將他暴打一頓,打得他乖乖稱我為大師姐,再出面澄清這荒謬的謠言。


    「既如此,爾等向昔鶴致歉,此事便作罷。」


    蒼何淡淡道。


    「道什麼歉!我哪句話說錯了!」


    獸族一向心直口快,般般養在我身邊,更是不懂那些彎彎繞繞,指著蒼何罵道:「浮山便罷了,你們兩人也算女君的弟子,在此開宗立派並無不妥。但這些——」


    般般胸口起伏,一件一件指過去:「青鸞車、軒轅簪、星河仙衣,都是女君的私物,你們憑什麼拿給他人用?」


    「閣下究竟是何人?」


    寒香君身法鬼魅,在般般說到第一個「女君」時,已經從我身側飄到般般身側,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直直地看向般般:「閣下所稱女君,可是浮山女君?」


    聽見我的名號,不但姬渡,蒼何也怔怔地看了過來。


    般般一愣,氣吞山河的陣仗頓時攔腰斬斷,眨巴著眼睛望向我。


    ——左眼女君,右眼救命。


    我敲擊掌心的折扇一頓,正想為般般掰扯個什麼身份,那邊小芍藥已經泫然欲泣道:「你怎能如此汙蔑兩位師尊?


    「我於浮山女君隕落那日,開啟了神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女君轉世,可混沌之間,我看見了……星河。」


    她微微垂下眼簾,咬著唇,分外柔弱:「你說得對,螢火之光怎能與皓月爭輝?我自然是比不上女君的。


    「至於軒轅簪、星河仙衣,不過是我生來體弱,兩位師尊憐惜我,予我保命罷了。


    「若因此,讓兩位師尊蒙羞,昔鶴不如也就此隕落……」


    她顫抖著,去取頭上的軒轅簪。


    「昔鶴!」


    姬渡一把握住她的手:「你這是做什麼?莫說隻是這小仙信口開河,即便師尊知道,也不會怪罪於你!」


    「姬渡神君便如此肯定,你師尊不會怪罪?」


    我盯著小芍藥胸口縈繞的星光,久違地,感覺到蓬勃怒火。


    那團星芒,遙遙一看,就如同浮山弟子的標志。


    直到方才小芍藥亂了氣息,我才有所察覺——那是補天石。


    昔年女娲氏煉石補天,餘下五塊,便有一塊墜入星河。


    我正是因此而生。


    初時懵懂,在父神的教導下,我知道了何為蒼生,何為神明。


    後來父神隕落,我成為一方神明,便決定從身體中將補天石提煉出,以防再有天下傾覆之禍。


    可惜,星河將沉時,補天石還差些火候。


    不然我也不至於以身獻祭。


    隕落前,我將堪堪成型的補天石交給蒼何,讓他替我繼續完成這一大業。


    如今看來,蒼何也並未負我所託。


    補天石煉成了。


    可它……卻去填補了一個花妖的先天之缺。


    6


    我閉目。


    風止。


    神明一怒,山河變色。


    熟悉的威壓席卷這方天地,寒香君喃喃道:「星止……」


    我不再掩飾自己的容顏,白光一閃,我與般般已經顯露出本相。


    周圍的神仙妖魔大多不認得我,可並不妨礙他們迫於我的威壓神色驟變,如鳥獸散。


    「師尊……」


    「師尊!」


    姬渡猛地松開昔鶴的手,蒼何也將自己的袖口掙脫。


    兩位寶相莊嚴的神君,卻如同幼童般跌跌撞撞向我跑來。


    我振袖,毫不留情地將他們擊退。


    兩人齊齊吐血,卻恍若未覺,痴痴地看著我。


    「大師尊!小師尊!」


    我任憑小芍藥向他們奔去,轉頭看向正一動不動凝望著我的舊友。


    「寒香君。」


    我嗓音冷冽,再不見方才的和顏悅色:「那小芍藥身上,有補天石,此事你可知情?」


    「星止……」


    他嗓音輕顫。


    「你可知?」


    我逼問。


    他閉上眼睛:「我知道。」


    我不偏不倚,反手一掌,寒香君亦倒退數步,嘴角溢出一絲血漬。


    「寒香君!」


    小芍藥扶起蒼何,又去扶姬渡,分身乏術,望著我落淚:「您、您是星止師祖嗎?師祖,你為何要這般對兩位師尊和寒香——呃啊!」


    我手中折扇抵住她心口的補天石,那滴淚正好落在我的手上。


    「昔鶴。」


    我叫她的名字:「你說,你曾在混沌中,見到了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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