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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春風釀山河 4020 2024-11-21 13:4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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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於是當夜就寢,王玙來解我腰帶,我便果斷將他推開:「癸水後易孕,現下已過去十天了,郎君還是等到下一次吧。」


    他算算日子,面色一變:「要我等二十天,那不是打熬壞了?」


    「再說了,癸水後易孕,又是什麼帶下醫名言,我為何沒聽說過?」


    我小心地覷他表情:「是一位與長公主交好的貴夫人說的。」


    王玙「哦」了一聲,一手在我腰肢上揉捏:「放心吧,中間隔著二十天呢,郎君叫你天天有。」


    我聽他如此慷慨,也隻有半推半就地爬上去。


    王玙今日興致頗高,好一番帳鉤波動,紅被搖曳後,釋出一聲輕嘆:「何人能比顰顰?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他這廂口吻滿意,而我頗有絕望地盯著昏暗的錦帳,一言不發。


    他見狀,一手摟了我,一手在我後背輕撫。


    「你怎了?」


    我終於忍不住,道出心中困惑:「我不懂,旁的女子嫁人,隻需夜裏伺候好夫君,怎麼我嫁了你,白天黑夜連軸轉個不停?」


    黑暗裏,王玙眉頭一挑,神情興味:「你若是個妾,自然隻需夜裏操勞。」


    「可你既做了我妻,自然不光夜裏操勞,白日也要操勞的。」


    我:「........」


    (五)


    初進王家,我也同旁的媳婦子一樣,輔助婆婆主持中饋,但自從一日討巧,幫王玙將那些繁冗的書簡作分類摘要後,便要日日跟著他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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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至今日,甚至連晨昏定省都再未有過,反倒日日如丈夫一般上朝,長公主一開始頗有怨言,後來在王玙的堅持下,便也不了了之了。


    因此舉大大減少了王玙的工作量,他對我頗為倚賴,以至我日日如此,很快便思慮過多,臉黃頭禿,甚至三年未孕。


    見我近些日子常常愁容滿面,他似有所悟,一手摸著我小腹,低聲嘆道:「農人勤矣,惜乎稻田不豐。」


    我酸溜溜道:「郎君不叫我跟你上朝,許修養幾日,困些懶覺便豐了。」


    王玙聞言,連忙柔下聲音,說了不少甜話:「豐腴有何可喜?尤愛顰顰窈窕細腰,烏發亭亭,吾心愛也。」


    對此,我唯有呵呵二字。


    見我怏怏不樂,王玙終於上了心,隔日便延了數名杏林名手上門看診,白天黑夜,足足叫我看了七八個扁鵲。


    聽我說癸水後易孕,幾名大夫不約而同地搖頭。


    「非也,非也!癸水與下一次中間的日子方易孕,癸水後反而避孕。」


    聽大夫們所言,為何與其他貴夫人所言相悖?」


    我恍然想到,或許王玙總將我貼身帶在身邊,不光是幫他做事,更是出於另一重考量.........


    此事之後,我便也不排斥跟著王玙幹活了,長公主給我臉色,我也隻當沒看見。


    這一日,王玙翻著案牘,忽然朝我通知一聲:「對了,崔湛拒了璩家婚事,從軍去了。」


    「從軍?」


    我想到崔小郎那瘦長身條,實在難以想像這樣的男子帶兵打仗是什麼樣。


    王玙笑道:「如此甚好,在慕容垂麾下,想必他也多少沾點狼性。」


    說罷,便往榻上一靠,雙目怠合,而我聞弦音而知雅意,當即拿出一份書簡讀了起來。


    這份簡卻來自我那便宜妹夫——袁扈。


    隻是看他長篇大論,反反復復,說的都是同一個意思,王玙聽我念了一盞茶時間,無奈打斷:「莫念了,直接概括給我。」


    「.........幹不了。」


    「呵。」王玙以手加額,口吻冷淡:「他向我求官,我使他入尚書署,不過起草一募捐文書,怎麼就幹不了了?」


    我思前想後,給出一結論:「許是怕得罪人吧?」


    王玙冷道:「如此就得罪人了?慕容垂即將北上,伸手便是索要精兵利器,我若按謝岌的意思,直接加重民間徭賦,便不算得罪人了?」


    世家大族盤根錯節,王玙與謝岌同為大族出身,不光要為慕容垂提供後方支持,還要平衡世家勢力,的確難做。


    瞧他神色疲憊,眼下暗青,我小聲道:「郎君可自世家徵兵,允許子弟拿錢自贖,如此,或可解燃眉之急。」


    王玙嘆息道:「世家尚有財帛,庶人又該如何?」


    「或可允許庶人捐鐵器、棉甲相代,或以授予軍功、全族以免賦相誘。」


    王玙聞言,若有所思。


    翌日,他又令我將昨日言論在皇帝面前再陳一遍,太傅謝岌也在,聞言慷慨稱道。


    於是,由司徒、太傅、龍驤將軍三方口述,查漏補充,而我從旁筆錄的《督軍令》就此下發。


    西太後從中阻攔,卻被少帝當庭駁回,士族庶人,上下莫敢不從。


    軍令普及之後,少帝親政,王玙、謝岌漸漸放權,慕容垂更是深入鄴北,勢如破竹,百姓無不額手稱慶。


    而拒絕草擬招募令的袁扈後面再來尚書署,輒被王玙拒之門外,至今仍賦閑在家。


    三月後,我被診出有孕,長公主喜出望外,嚴令我在家休息,王玙也不強求,隻仍留了大量書簡給我,美名其曰打發時間。


    這一日,我正在留白處作著摘要,忽然有人來訪,說是袁扈夫人,口口聲聲要見王三夫人。


    我明白了,袁扈那日見了我,即便當時沒認出,回頭也會反應過來,這便叫了南錦繡來說和。


    我點點頭,甲士便迎了人進來,見對方面容清瘦,神色憔悴,我大驚:「你怎的如此之瘦?」


    我雖然也瘦,卻是天生如此,王家並未在吃食上克扣過我,反倒是南錦繡最是貪食,自小便養得珠圓玉潤,如今再看她卻纖細如紙,判若兩人,也不知到底遭遇了什麼。


    她捂住嘴唇,滿面惶恐:「阿姊,果然是你!」


    我喚人給她上了茶點果子,便慢慢坐到榻上:「是呀,要不是我命大,現下早已被你母親送予庾牧,死在滁州了。」


    她張了張口:「可,可母親那麼做,我作為女兒,又怎能反抗?我曾想把你要來做妾,可父親不同意.........」


    我搖搖頭:「你自己都過成這樣,又遑論護著我?」


    南錦繡聞言,清淚長流:「是啊,我如今怎比你過得好?你沒被折磨死在庾府,居然做了三郎之妻!」


    我搖搖頭:「得王玙一時的迷戀自然不難,可做他一世尊重之妻,卻也殊為不易。」


    再多的,我不願說,說了恐怕她也不信。


    南錦繡再打量我兩眼,見我腳下軟履,身上寬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當下,羨慕之情溢於言表:「瞧你寬袍軟鞋,必是有孕在身了吧?」


    我點點頭:「你呢,三年過去了,可有了兒女?」


    聞言,她忽然眼眶發紅:「兒女?莫談兒女,見我父母已死,身無怙持,袁扈早已動了休妻之念了!」


    在大鄴,士族子弟休妻乃是大忌,若被人彈劾,恐怕議論紛紛,丟官的都有。


    見我面露不信,她面色慘然:「是啊,他一心攀龍附鳳,又怎會休妻,自然要使些手段,叫我自請下堂才好。」


    說著,她轉身去關上了門,便揭開衣襟襦裙,袒露胸口,給我看上面瘡疤。


    「這是前日,他令我來求你,我不願,他便將燒紅的鑄錢烙在我乳上。」


    「還有我後背,那日婆母怨他不與我同房,他便解下玉帶,足足鞭了我一個時辰。」


    「還有我左腿,至今不太能走路.........」


    她沒能給我看腿上的傷口,我已心下悲傷,感同身受,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向來怕痛的南錦繡卻面無表情:「我知道,在南家時我說不上話,對你不能算好,如今也沒有臉面來求你。隻是好歹姊妹一場,你不幫也好,待我被折磨死在袁家,隻求你和王郎說一聲,將我骨殖移出,別叫我和那二椅子葬在一處。」


    聞言,我擦了擦淚,定了定神:「放心,此事我已知了,必不叫你再受折磨。」


    她見我語氣和緩,便幾步上前,連忙拉住我雙手:「真的,你真的要幫我?」


    「真的,我們同為女子,我不幫你,又能幫誰?」


    南錦繡目視我良久,乾涸的眼眶終於潤濕:「我已無父無母,幸而還有阿姊相依!」


    說完,我們緊緊相擁,忍不住淚流成行。


    不過多久,她便擦擦眼眶,輕輕將我推開:「阿姊你已有身孕,還需情緒溫和,如此才能生子固寵。」


    我點點頭,這才漸漸平復心情。


    (六)


    當晚,南錦繡被我留在王家,王玙回來之後,我便和他提了此事。


    孰料,他聽聞我留下了南錦繡,便用眼斜我:「怎麼,你竟將姊妹接到我這裏,莫非是聽了母親什麼話了?」


    我連忙道:「哪有,無非是錦繡要與袁扈和離,求我為她說項罷了。」


    王玙躺在榻上,便一手支在頸後,兩眼望著我笑:「哦,原是如此,我以為你身子重了,要找姐妹來分憂呢。」


    聽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前幾日長公主帶來幾個貴女,說要為我分憂的事。


    當時我隻說但憑夫主喜歡,全部收來也可,卻原來傳到了王玙耳裏,惹得他記恨在心。


    想到此人明面上光風霽月,實則心眼小如針尖,我連忙上前捏腿掐肩,滿面堆笑:「沒有沒有,我心知郎君是看不上別人的,不過為了母親著想,不願下她面子罷了。」


    「我心愛郎君,又怎捨得與他人分享?」


    王玙哼了聲,哼得我一背冷汗,過了一會,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問我:「北方戰事吃緊,我最近都吃住在皇宮,你就留在王家養胎麼?」


    我剛要說留在王家,就見他雙目怠合,隱隱不悅,這才反應過來:「郎君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現下已坐穩了三個月,自然是和你一同去宮裏住的。」


    王玙可無不可,面上卻浮現滿意之色。


    「見你久不去禦前,聖人總是問你,還說要給你個書記官做做,不過六百石的小官而已,你要是願意,我便為你應下了,隻怕你嫌累。」


    我一聽有俸祿,頓時滿心歡喜:「如此甚好!勞煩郎君替我應了吧!」


    王玙見我喜上眉梢,淡笑道:「果然比起我,還是金珠更實在吧?」


    「哪有!」


    我聽他這麼說,連忙辯白:「崔湛也好,聖人也好,金珠也好,錦屏心中無有比郎君者。」


    對方呵了一聲:「之前在鄴北,是誰說不要郎君的人,要郎君的鬼也沒用?」


    對於王玙而言,老黃歷年年翻,年年有新花樣。見他又來,我信誓旦旦,如流水般往外傾瀉:「不為生前侶,但為死後伴,錦屏既與王郎結了夫妻,那便是生離死別,心中隻有王郎了!」


    對方聞言,這才展開手臂,將我輕輕一擁,「隻是說甜話還不夠,還要貫徹始終。」


    「知道,知道。」


    「嗯。」


    這一嗯,在王玙便是此事暫且揭過的意思,我見狀連忙吹枕邊風:「那我阿妹的事..........」


    「放心,此事不難,叫袁扈去給崔湛作伴便是。」


    「崔湛?」


    「他獨自投了慕容垂帳下,正好孤單。」


    「...........」


    我想起袁扈剃面敷粉,比一般女郎還要精緻的模樣,不禁捏一把冷汗。


    他見我若有所思,輕撫我小腹:「對了,有沒有想好孩子叫什麼名?」


    「起名,不都是夫主的事?」


    「不妨說說。」


    我略一思索:「一名喚宣,或喚宜吧,男女皆可。」


    他點點頭:「嗯,不錯,便用這兩個吧。」


    我:「........」


    王玙見我表情割裂,似乎又被戳到了笑點,坐著捧腹,根本直不起腰來。


    見我神色鬱悶,方款款道:「眾生蕓蕓,唯顰顰有趣,久處不厭,更覺滿口生香。」


    呵呵,還不是為了拿我玩笑?


    王玙見我沉了臉,便湊到我耳邊細語,直說得我滿臉通紅,再也生不起氣為止。


    再看窗外,月投清影,地上已搖落了一地銀霜。


    歲月忽晚,更漏深長。


    (番外完)


    謝顰,司徒王玙之妻。生於滁州,長於陳郡,嘗刀筆時事,筆鋒犀利,亦多見詼諧之語。後彧王中興,謝顰設女塾,育嬰堂,坊間多褒獎洋溢,乃大鄴第一女史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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