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逐玉
  3. 第170章

第170章

逐玉 2884 2024-11-12 17:43:55

  有溫熱的水澤浸透衣物,暈開在樊長玉肩頭。


第119章


  天剛破曉,庭院裡的紫竹葉稍凝著一層細小的晨露。


  樊長玉迷迷糊糊睜開眼,隻覺腦仁兒脹痛。


  昨夜還是喝醉了麼?


  她皺著眉抬手揉了揉額角,呼吸間發現被褥上是陌生的味道,她頓時一激靈,徹底清醒過來,下意識垂眸看去,好在衣物都完好地穿在她身上。


  但入目是深色的菱花團窼鳥紋被面,繡著纏枝蓮紋的紗帳隻放下了靠近床頭的那一半,金色的晨曦碎在上邊,好似上邊暗色的蓮花紋泛出的華光。


  樊長玉以為是自己醉倒後被暫且安置在了城主府,松了一口氣,撐著床鋪坐起來。


  “醒了?”一道低啞清冽的嗓音自床帳外響起。


  樊長玉身形一僵,轉頭朝外望去,隔著一道金絲紗帳,影影綽綽可瞧見對面的檻窗前坐著一人,蟒袍玉帶,墨發用金冠半披半束,不知在那裡坐了多久,在晨曦裡靜默如一尊雕像。


  謝徵?


  自己是在他房裡?


  好一陣,樊長玉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


  宿醉後頭疼得厲害,她迫不得已伸出一隻手按了按額角,仔細回想昨夜的種種。


  她記得自己裝醉由婢子扶出了前廳,但後邊打算找地方醒酒時,似乎真醉了,她腦子裡最後的畫面是自己在水缸裡洗臉,被謝徵一把拎了起來。


  他撞見了醉酒的自己?

Advertisement


  以二人如今的關系,他為何不把差遣婢子送她去客房暫歇,反把自己帶回了他房中?


  樊長玉心中疑團眾多,奈何自己半點不記得醉酒後的事了,怕其中有什麼誤會,隻得先道:“抱歉,我昨晚喝醉了,我……沒給侯爺添什麼麻煩吧?”


  隔著一道紗帳,她看不清坐於對面紅木椅上的人面上是何神情,卻能感覺到屋內氣壓驟然低了下來。


  樊長玉不知道是自己那句話叫他不高興了,還是自己昨晚確實有失禮之處。


  她聽見庭院裡已經有早起的僕役走動的聲響了,擔心再晚點,她從謝徵房裡出去會叫人看見,便撩開金絲紗帳起身,一邊往腳上套靴子一邊道:“昨夜若真有冒犯之處,末將改日再向侯爺賠罪……”


  一直靜默不語的人忽而哂笑了聲:“你能冒犯我什麼?”


  大抵是真在這裡坐了一夜,他嗓音啞得像是喉嚨裡灌了沙,話語卻又尖銳冰冷,仿佛了恨極了她這般時時同他劃清界限的樣子。


  樊長玉套長靴的手一頓,死一般的沉默在二人間蔓延開。


  她穿上靴子後抬起頭來,沒了那層紗幔阻擋視線,她清晰地看見了他蒼白的臉色,眼尾因熬了一宿後帶著幾分猩紅,垂在膝前的手,指尖結著血痂。


  是個人都能看出他此刻的疲憊,偏偏他又像是一張繃緊了的弓弦,叫人害怕那層假意的平靜崩裂後,從裂縫裡滲出的瘋狂和扭曲。


  看他這樣,樊長玉不知為何,感覺心裡悶悶地疼了一下。


  她印象裡的謝徵,一直都是高傲、目空一切的,哪怕當初命垂一線被他撿回去,他也從未露出過半點弱態。


  現在,卻讓她覺著,他那滿身尖刺一樣的高傲和刻薄,不過是湖面上凝起的薄冰,日頭稍稍一照,就能皲裂開來。


  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方才那話太過尖銳了些,謝徵沉默兩息,起身朝門口走去:“想吃什麼?”


  語氣自然得似乎他們本就該如此,從未因為父輩的仇怨有過什麼隔閡。


  二人從前相處的一些記憶被喚醒,樊長玉從前以為自己可以平靜面對的,這一刻卻還是被那股揪心的難過攥緊了。


  “謝徵。”


  手已搭在門栓上的人,因為她這一句,生生止住了行動。


  樊長玉看著他清雋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嗓音裡卻還是帶上了一股啞意:“自崇州一別後,我們再沒好好說過話,不如就借著今日,把話說開吧。”


  背對著她的人沒作聲,但也沒有出門的意思了,似在等她繼續開口。


  樊長玉道:“謝將軍的死,我很抱歉。”


  提起謝臨山,謝徵沉默依舊,他背對著樊長玉,也叫樊長玉看不清這一刻他面上是何表情,但他抓在門栓上的手,明顯因太過用力而青筋凸起。


  “你當日做的選擇,說的那些話,我都不怪你。在十七年前的真相沒有徹底查清前,我也不會再同你說,讓你相信我外祖父和爹爹的話。你礙於陶太傅的情面,曾說今後隻把我當同門師妹看,我卻做不到侯爺那般灑脫。”


  樊長玉盯著他的背影,眼中已止不住地泛酸,卻還是一字一頓,認真道:“往後還是形同陌路吧,今日我是叨擾了。”


  她娘在世的時候,一直說她是個心大的,可叫她真正放心上了的人,每失去一個都能要了她半條命。


  她輕易不會喜歡上一個人,喜歡了,又哪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父仇,賜婚,他們中間已隔了太多,終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咔嚓——”


  木頭的斷裂聲自門口傳來,是謝徵生生捏斷了門栓。


  樊長玉心口下意識跟著一跳。


  她看見他凝著血痂的手指,因用力又溢出了細小的血珠子,他卻渾然察覺不到疼一般,背對著她問:“若我說,我後悔了呢?”


  樊長玉瞳孔微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什麼?”


  謝徵轉過身,眸子裡隻餘黑漆漆一片,殷紅的血珠子劃過他蒼白瘦長的指節,墜在地上迸成一朵小小的血花,好似一滴血淚。


  “我說,我後悔了。”


  他緩緩道,語調蒼白又執拗。


  這句話震得樊長玉心口發麻,隨即升起來的便是無盡苦意,她久久都沒有說話。


  門框擋住了屋外傾瀉進來的晨曦,謝徵站在那裡,整個人就像是融入了暗影中。樊長玉所站的地方正好是檻窗對面,朝陽盡數灑落在她身上,蓬勃又溫暖。


  一明一暗的分割線,仿佛是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好一陣,樊長玉才聽見自己啞聲問:“你後悔了,所以呢?”


  謝徵靜靜看著她,漆黑的瞳仁裡瞧不見一絲亮色:“我們還跟從前一樣,好不好?”


  他嘗試過放棄她,但他此生所受過的,最大的煎熬和痛苦,約莫也是這些時日了。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會慢慢習慣的,就像幼年時無法接受爹娘相繼離世的事實一般,縱使再痛苦,他也能熬過來的。


  一天不行就一月,一月不行就一年……可他連一月都沒忍過去。


  心口的地方空得厲害,離開她越久,那種空洞感愈盛,幾乎要將他逼瘋。


  永無止境的殺戮和疼痛都沒法緩解分毫。


  很多時候,謝徵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不,死了應該都比這樣的煎熬好受些。


  她似乎本就是他生命裡的一部分,所以一旦弄丟了她,他就失魂落魄,恍若行屍走肉。


  無數個日夜裡,她和十七年前謝臨山戰死錦州的慘象交替出現在他夢中,讓他在無盡的黑暗中掙扎得鮮血淋漓。


  他這一生,似乎本就隻該為復仇而活,不配在這人間得到一絲一毫的歡欣和垂憐。


  可他在她那裡得到過最純粹最熾熱的愛。


  是她讓他知道,原來這人間,不是隻有苦的。


  但謝臨山那被開膛掏光了髒器、最後隻能由醫官用針線歪歪扭扭縫起來的腹部,那一道道刀劈斧砍深可見骨的傷痕,同樣時時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被仇恨和愛念折磨得快瘋了的時候,他驚覺自己也是恨她的。


  她父輩害死了他父親!讓他痛苦了半生。


  她讓他知道了什麼是愛,卻叫那生出的情絲,日日夜夜折磨他,叫他整個後半生都再不得安寧!


  恨到極致的時候,他也想過,大仇得報後,帶著她一起去死好了。


  生不能同衾,那就死後同穴。


  他再不用經受這樣的痛苦和折磨,奈何橋上可以攥著她的手一起去來生。


  下輩子,他們大抵就不會隔著這樣的血海世仇了,他或許能同她總角相識,青梅竹馬……她喜歡讀書人,他就做個斯文的讀書人,考取功名,在她及笄之年,娶她為妻,生兒育女……


  可也隻是想想罷了。


  他若舍得傷她分毫,當初就不會隻說出此生不再見她這樣的話。


  再次見到她,得知她已從鬼門關走過了一遭時,那惶恐到齒關龃龉、渾身戰慄的憤怒和無力感,他此生再也不想經歷第二遍。


  謝徵看著站在晨光裡的戎裝少女,她連頭發絲上都落著一層淡金色的浮光,像是誤入凡塵的神明。


  昨夜鄭文常在席間替她敬酒那一幕又浮現在他眼前,心底叫囂的妒意如野草般瘋長。

作品推薦

  • 報告將軍,夫人帶回了男版小白花

    夫君征战三年归来,身边带着一个孤女。他要我收拾客房给 那孤女,却见到我正在给一个俊秀青年喂药。

  • 哥哥為愛立志當人妖

    "太子爷在圈里是出了名的爱人妖。 他放出豪言。 「如果对方愿意为他变性,就可以共享他名下的数亿资产。」 哥哥听后心动不已。 当即涂上烈焰红唇,准备大显身手。 我好心规劝哥哥,他们玩得十分花,别断送自己好前程。 于是哥哥听话放弃。"

  • 有染

    從小就按照成為宴欽未婚妻標準培養的我,被兩家父母安排著,從一所私立貴族學校,轉學到宴欽所在的高中。 全校都知道宴欽的性格,桀驁、冷淡,從不喜歡被人安排好一切。 我的到來,更像是一種對他現有高中生活的打擾。

  • 雲間月

    "父亲被贬为庶民,我从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变成了城郊的贫苦民女。 往日亲近之人全都避之不及,与我们划清界限。 没有谋生的手段,我先卖起了八卦,拿着铜盆在大街上一边敲一边喊:「皇家秘闻,买一送一啦。」 长街那头站着我那清贵隽秀的未婚夫,四目相对那一刻,我吹了吹额前的碎发,这回,连婚事也要没有喽。"

  • 打破循環的方式

    得知宋彥冬暗戀我后,為了阻止他自殺,我主動告白,成功和他開始交往。 他要牽手,我猶豫一秒,他:「我去天臺冷靜一下。」 他要接吻,我糾結一下,他:「我去天臺冷靜一下。」 直到最后,他把我壓在床上。 「我要在上面......」 我躺在床上浮浮沉沉間回想,這狗東西故意的吧。

  • 我與你,死生不復相見

    "生命的最后时候,我的贴身宫女求顾流年来看我最后一眼。 他却拥紧怀中美人,呵斥道: 朕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后来,我死了。 顾流年却剜取心头血为我聚魂,只为再见我一面……"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